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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神女会的礼仪,这时该有人过来请神女下撵。这个人一般都是官位仅次于赫东延的达官显贵。
面前的金丝穗被拨开,一只袖口纹浅紫色蝙蝠纹的小臂朝她探了过来。
那人手握作拳,手臂被窄袖修饰着,小臂线条流畅,拇指上戴了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扳指。
谈宝璐抬起头,从额前的珠穗中瞥去一眼。
眼前头冠琳琅的珠帘摇曳,割乱了她的视线,一片琳琅珠宝之中,那只比所有珠宝还要夺目的深紫色眼眸,如一把利剑一般深深地朝她望了过来。
谈宝璐登时僵在了原处。
岑迦南穿着厚重繁琐的深紫色礼袍,立起的领口一直到脖颈,镶嵌三枚象牙纽扣,胸口是一只用金丝绣一只花鳞蟒蛇,袖口有一圈银丝祥云纹,专注地望着她。
落日洒下最后一丝带着温情的金色余晖,不远处乐队正在奏乐,热闹的鼓点和乐曲声绕梁三日不散,礼部侍郎正在玉阶下高声诵读祭词,种种声音纷纷扰扰,而她却什么都听不见。
此时此刻的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得令她难分今夕……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一身红衣坐在凤撵中等待。
按大晋册封典礼,通常前来迎亲的是地位仅次于赫东延的侯爵,当时她是被赶鸭子上架,一心只想赶快捱过去,所以婚礼大典上的大部分细节她大多已记不清了,也早就忘了当日究竟是谁扶她下的凤撵。
现在她一身红衣,坐在轿中,岑迦南隔着珠帘,朝她伸出手来,她突然全部都记了起来。
上一世她嫁给赫东延时,前来迎亲的那位侯爵便是岑迦南。
她呆坐在轿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这时,她突然听到岑迦南低沉懒倦的声音,“请神女下轿。”
谈宝璐抬起头,岑迦南再次朝她抬了抬小臂,示意她将手搭上来。
握拳的动作使他手腕处的青筋爆起,这只手长年握剑,长年训鹰,可以轻而易举地拧断一个人的脖颈,有一种蓄力的危险感。
谈宝璐手指颤抖,定了定神,搭上岑迦南的手臂,轻声说:“谢武烈王殿下……”
她在岑迦南的搀扶下步下花轿,朝花船走去。
这时半空中突然卷起了阵风,将一树白色的春花吹落。
带着淡香的花瓣落在了她的鼻尖上,谈宝璐抬头看去,前方是引路的岑迦南,那身厚重的深紫色的衣袍衣摆拖地,一阶阶拖过了层层青石台阶,她的那身火红的礼服也拖曳在地。偶尔她走得快了一些,他走得慢了一些,两件衣摆便在阶梯上相擦,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她看见那树春花也飘落到了岑迦南的发鬓上,乍一看起来好似白了头。
谈宝璐不禁想,上一世岑迦南为她迎亲时,心里想的又会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亲手将自己喜欢的人推了出去,然后看着她被害死,是让岑迦南抱憾终身的事。
本照抹泪……
第30章
◎“殿下别看!看了长针眼!”◎
谈宝璐在岑迦南的引领下登上了花船, 耳边是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可她还未能从上一世的回忆里走出来, 这时头皮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痛。
她偏头一看,一缕从她双股发髻侧面垂下来的发丝,不知怎么回事缠进岑迦南上臂佩戴着的护甲缝隙中去了。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谈宝璐回过神来,连忙抬手就想将头发硬拽出来。
她用手指缠着发丝一绞,却被岑迦南按住了手。
“别动。”岑迦南沉声说。
她的整个手掌被按在了岑迦南冰凉的铁皮肩甲上, 紧接着又被他火热的掌心烫了一下,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使得无论是冰冷还是滚烫, 都变得尤为清晰。
她立刻停下手来,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岑迦南的手掌中抽了回来。
岑迦南侧身摆弄她的头发时,她一低头就能看见岑迦南的侧颜, 还有单薄的半垂着的眼皮,和看不出情绪的嘴角。
个头相对太小就这么点不好, 每次跟岑迦南站在一起时, 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同样的, 这种压迫感也可以被当成一种被挡风遮雨的保护感。
她的眼睛捕捉到岑迦南手指中缠着的发丝正随着她的呼吸而轻轻轻飘动。那是被她的呼吸所吹动,在这个位置上,如果她能吹动发丝,那她的呼吸不就也吹拂在了岑迦南的脸上了?
她心一跳, 立刻下意识地小小屏住呼吸, 突如其来的缺氧的感觉让她更加的头晕脑胀, 僵硬地等待着岑迦南一根一根将她的头发从护甲中挑了出来。
岑迦南的动作专注但很缓慢, 他的手指虽然修长, 但绝不秀气,那是舞刀弄枪的手,做起这么一桩精巧的差事来,只能慢慢做。
但岑迦南做得很仔细,那一整缕发丝全部挑出来,竟一根头发都没弄断。
“好了。”岑迦南站直起身。
谈宝璐捋着发尾,想将这缕头发别回发髻中去。
眼看着就快要到神女献舞的时辰了,可她手边也没镜子,“殿下,我的头发弄乱了么?”
“没。”岑迦南看也没看她。
“没有吗?”谈宝璐疑惑道,她又摸到了耳边的碎发,那缕头发好似又落了下来,“可是,好像有一缕头发掉出来了。”
岑迦南终于回过头看她,这一眼看得飞快。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谈宝璐自己主动提的,她都要以为岑迦南刚才是白了她一眼。
“没有。”岑迦南又说了一遍。
“殿下真看清了么?”谈宝璐甚至想踮起脚,对着船甲板外的河面照一照。
岑迦南突然转过头,将她从船围栏上往下一拽,紧接着俯下身去,热腾腾的呼吸扑在她的脸颊上,他两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托了起来。
谈宝璐没被吓到,但是愣了一愣。
她隐隐觉得岑迦南自从上船之后就和她一样有些心不在焉,但她心思杂乱是因为想到了前世,可岑迦南又没有前世的记忆,又是因为什么呢?
“殿下?”她尝试着唤了岑迦南一声。
岑迦南立刻错开了眼睛。
谈宝璐突然明白过来,她觉得岑迦南古怪是因为岑迦南自从扶她下轿之后,就一直不愿正眼看她。同行时不愿看,说话时不愿看,好像她脸上有什么洪水猛兽。
谈宝璐一头雾水,问:“殿下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岑迦南终于看向了她,但这一次眼神狠厉得好似想要将她拆骨入腹。
他已经忍很久了,现在他只想仔细地看,放肆地看,将她的一切都装入自己的眼睛里永生不忘。
他看她发鬓上的红花,看她眉心的朱砂,看她长而温柔的柳叶眉,看她的唇,看她被一身红衣衬得泛红的饱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