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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的池水,粼粼光闪,偶能刺目。
窗前的小几经着霞光一寸铺就,檀色似变得松浅,崔枕安迎着松散温柔的天光云影,指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小几上。
似有些焦灼。
临行前的时刻才是最难捱,他自知蛰伏多年,此回行事,只能成不能败。
这对于崔枕安来说,是非同寻常的一日,可于姜芙来讲,却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她仍旧忙于给崔枕安准备药浴一应。
随着灶间熟悉的药香气透出,夜色悄然而至。
暗夜似一张巨大的网,能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物一应遮住,不见天光。
倒了一杯温茶,浅黄色的茶汤在烛火映下更显滋色,崔枕安自袖口中取出一节极细的麻绳,此绳是先前他的心腹与他传信所用绑在点心上的,他一直留着,不为旁的,只因其中一端沁了毒,遇水则化,必要时候以防万一。
将沁了药的一端放入杯中沁湿,无色无味的毒液在茶汤中隐隐化开,自外根本瞧不出异常。
只肖这么一点,就能让姜芙一命归西,这是崔枕安一早便做好的打算。
烛火随风一跳一闪,闪得崔枕安的侧颜忽明忽暗,他面容冷漠,目珠无情。
这下场,是他一早就为姜芙挑选好了的。
今日不过是送她一程罢了......
第6章 抛弃
外面竟毫无预兆的下起雨来。
夜中雨急翻着泥香入室,许是这雨声过于聒噪,惹得崔枕安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目珠稍定,一眼不眨的望着眼前盛茶的瓷杯。
只要这一杯下肚,姜芙就会一命呜呼,这是最为干净利落的法子。
可事到临头,他竟犹豫了。
这种不进不退的感觉让他很是厌恶。自小到大,无论下哪个决定做哪件事他都是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却唯独在此事上摇摆不定。
真的就让姜芙就这样死吗?
衡量片刻,崔枕安终是一手推开轩窗将那杯茶浇在窗檐下。
温茶入土,发出噗响两声便消失不见,重新将空杯放在桌上,方才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至此才消。
窗外丝雨如线,隐隐听到灶间那头传来说话声。
似姜芙在安排小厮给崔枕安准备药浴。
不多时,随着两名小厮像平常一样将屏风后的木桶灌满,房内药气弥散,姜芙站在一侧,直到其余人都退出门去,她才将怀中抱的干净衣袍放在一侧,而后来到崔枕安身旁去扶他的胳膊。
二人并肩朝前,这个角度,崔枕安看到姜芙的发迹上有星点水珠,在烛火的映照下还闪着光,他伸手抚去了她发髻上的水珠子,姜芙起先不解,而后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随而笑笑,“外头忽然下雨了,有些闷热,今日泡起药浴来可能有些不适,你忍着些。”
泡药浴时不能见风,即便房中因雨气而变得潮热异常亦不能开窗通风。
“无妨。”崔枕安应着,由她扶着在屏风处站定,而后双臂展开。姜芙细致的将他外袍脱去,换上每次泡浴的长衫,又扶他入水。
一气呵成下来,倒也将姜芙累的不轻。
“你去歇会儿吧,累了一日了。”崔枕安看似体贴地说道。
“好,”姜芙绕出屏风,还不忘同他道,“对了,我得去给你熬些绿豆汤,你这些日子喝的药太燥,需得喝些寒凉之物降降火气。”
“好。”崔枕安又随意应了一句,语气温意,神情无绪。
听见门声响动后,崔枕安头稍稍朝桶沿仰去,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等。
表面上看,今日的府邸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府门外有两个着甲的侍卫轮守,府内亦有一行护院提灯游走,府邸破败依稀,宁静依旧,亦是今日天公作美,连月光都隐起来的雨夜,有一行黑衣人正伏在屋檐上伺机而动。
一双双眼睛望着姜芙离开的背影则稍稍挪动了身形,虽极为小心,可头顶瓦片松动之音还是让房内的崔枕安听得清楚。
药桶中的汤药由烫变温,再由温变凉。
姜芙端了放凉的绿豆汤又加了几份小点入门,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后,放下一应绕过屏风来到桶前,伸手探了水温,便道:“药凉了,出来吧。”
一直闭眼假寐的崔枕安睁开眼,二话不说从桶中站起身来,再由姜芙搀扶着出了木桶。
身上的轻丝薄纱浸湿后便都贴在身上,尽显轮廓,姜芙脸小,自是羞于去瞧的,只别过眼装作无视,而后给崔枕安递上干衣。
他身子虽现在未完全好,可照比从前爽利的不止一点,便能自己动手穿好衣衫。
待崔枕安换了干爽衣裳出来的时候,姜芙已经在房中燃好了去水气的沉水香。
香雾四漫散开,冉冉绕梁,尽压了房中的药气。
再回首时,崔枕安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好了,我去让他们进来把桶抬出去。”姜芙说着,却被崔枕安拦住。
“不急,”他道,随之上下打量姜芙一眼,“你背上的伤如何了?”
听他问起,姜芙为了让他放心,有意动了动肩膀,“不疼了,口子都合的差不多了,你若不问,我都想不起我身上还带着伤。”
崔枕安眸色深沉,再次细细打量她,姜芙心细,隐隐觉出有些不对来,小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他话只说一半,双手忽又捏上姜芙的双肩,指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她的发丝,“这段时日你也算辛苦,我总得给你找个退路才行。”
“什么?”
显然,姜芙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还以为自己空耳听错,谁知下一刻,崔枕安起手以掌为刀,重力僻在姜芙的肩窝处,刹时姜芙觉着半身骤麻,在她晕倒的前一刻,她惊恐的睁着一双圆目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最后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倒去。
就在姜芙倒地的瞬间,腰际被崔枕安拦腰抱住,他有意避开了她背后的伤处,一手拖在她的肩后,一手拖住她的腰线。
远远瞧着,姜芙似挂在他身上一般。
崔枕安利落的将人拦腰抱起放在榻上,因念着她背上的伤,因此未将她平放,而是使她侧躺,将人放好之后,他长步后退,烛光映了他笔直修长的一道影,几乎将姜芙覆盖住。
早就会有这一日的。
自打她来此,就会有这么一天。
她以为的所谓夫妻情深,不过是两厢算计的一场泡影。
“不枉你这么久以来费尽周章的演戏一场,我留你一命,你姑父见你被敲晕,想来也不会都怪到你身上。”在崔枕安眼中,姜芙就是旁人派来的,哪里会与他一条心。虽如此,可他此刻心境仍旧复杂,既不能心狠杀她,又不能从容离去,明知道这些话她此刻听不到,也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