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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紧随。
出了宴殿,崔枕安一路行至湖心亭,今日他喝的有些多,他是酒多不上脸之人,即便饮得近乎醉了,面色仍然霜白看不出异样,可飘忽的步调却透出他的醉意,一脚才上石阶,身子有些打晃,好在方柳在身后及时将他搀扶住。
他似心情不爽,步入湖心亭后便将方柳的手甩开,方柳见他身形微晃有些放心不下,才又要跟上,却被不知何时跟上前的路行舟一手搭在肩上。
“你去吧,我来。”路行舟拍了拍方柳的肩,示意他退下。
方柳一见也不敢再上前,便退出湖心亭到阶下守着去了。
风过宽湖,卷起湖面一层涟漪,将月光打碎。此时荷叶茂盛,荷花满铺,又是一年夏。
崔枕安默然无声,静立亭柱一侧,望着湖面出神,本就有些醉意,再瞧湖面鳞光似的月光,眼底有些泛晕。
路行舟行上跟前,与他肩线平齐,侧头问:“怎么喝的这么多,是有心事?”
崔枕安眼目一滞,旋即别过眼轻笑,“我哪来的心事。”
一早便猜到他会这般嘴硬,路行舟着实看不过眼,终得了机会便问:“有件事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么久你都不肯成亲,圣上同你说的那些贵女你一个都不肯见,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人?”
“没有。”崔枕安想都没想,一口回绝,可话一脱口才反应过来,可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可仅此一下便露了破绽,路行舟以奇怪的目光盯望着他,双手环抱身前,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我又没说是谁。”
崔枕安仍然嘴硬,目光放得更远,“管你说的是谁。”
见他如此,路行舟也干脆就此坡而下,最后问道:“这么久以来,你可曾想过从前的那个妻子?可哪怕有一点在意她?”
“这事你不是一早就问过了。”
崔枕安也一早便否认过了。
路行舟家中有几房妾室,但那都不是他心之所愿,是家族相迫。他承认论身他不是什么干净男子,可只论真情,他自认忠贞,若遇真爱的女子,凭她是什么身份,他皆会坦然认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就是不喜,绝不会似这崔枕安,心口不一。
崔枕安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尤其使他恼火,口口声声不在意,忘却了,未曾念过,却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向属下问京城的情况。
他哪里问的是京城,分明问的是京城里的人。
说起来他这个人也算是顽梗到了极致,愣是在千里之外的北境硬憋了两年。
只怕若那女子当真找到北境来,说不定他到那时又会换成另外一副嘴脸。
可路行舟在这种事上即便再看不惯崔枕安的所作所为,却也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扬手一道:“既是这样那便最好了,这几日我在京城闲的发慌,还真打听到了关于那女子的事,我记得你曾说过,她叫姜芙是吧?”
乍一听姜芙其名,崔枕安的心口似被人重弹一下,他没应声,却分明在期待路行舟说下去。
“她死了,”路行舟弯身从亭柱角处拾起一颗碎石丢进湖中,发出咚一声响,“在你当初离京之后。”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我在意什么?”
“她死了,在你当初离京之后。”
这句话似一记重锤,敲响在崔枕安的脑顶。余波之音扩得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沉,在他耳畔脑海久久不曾散去。
崔枕安耳内轰鸣,却连风吹过耳际的声音都听得清楚,扑在脸上的明明皆是热风,他却一下子感觉如坠寒潭,冷得他周身发颤,双腿似被长钉桩钉住,寸步难移。
“枕安,枕安?”见他似木桩一般杵在那里不闻不动,路行舟忍不住唤他两声。
虽现在崔枕安贵为太子,可私底下仍让路行舟直唤其名。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中那阵强烈的轰鸣才过劲,崔枕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路行舟在唤他,此刻他已酒醒大半,微侧过头来对上路行舟的目光,问道:“什么?”
这一句是下意识而问,并未过脑。
“你没事吧?”虽现下他看起来一切正常,可仅那一瞬的默然,路行舟似觉着此刻的崔枕安只是人在魂却不在。
他有一点后悔,悔自己方才说的太莽撞,本不该这样对他的。
“我没事......”木讷眨了两下眼,崔枕安唇齿微动,瞳中终稍稍恢复了一点清明,可心口处那被人重捏之感仍在,他刻意忽略过去不管,强压了声线假装平静道,“怎么回事?”
此刻他自认为装的很好,无人能听出破绽,明明急切的很想了解前因后果,却仍能细言慢语。
既话已说了,便再没有藏掖的必要,路行舟亦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性子,索性一应都讲个通透,于是他道:“我也是多番打听才知道,自你当年走后,她被前朝那老皇帝迁怒,将人下了大狱。用刑前夜死于心悸猝死,走的很突然。”
短短几句话,似已经讲完了姜芙的半生。
崔枕安所知的姜芙的半生。
迁怒、用刑、大狱、猝死。连在一起,竟似一柄短刀直直插透崔枕安的心脏。
姜芙这样的结局,他从未想过,他真的没想过。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提到心悸一事,崔枕安突然觉着左心口疼得厉害,不似之前那种被人拿捏之感,而是真真实实的痛楚,疼的他大气都难喘一下,仍旧咬着牙平息问:“她不是沈齐的侄女吗,怎的不保她?”
不提沈齐还好,一提沈齐连路行舟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沈齐?别说是他的侄女,就算是他女儿他都未必能保。”
先前崔枕安曾遇姜芙几次鬼鬼祟祟不甚明光,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忙什么,她又是沈齐的侄女,加上这一层关系,他便总觉着姜芙是朝廷的人。那场荒诞的冲喜本就是在他重伤昏迷时才进行的,他全然不知,醒来便见着一个自称他妻的姜芙。
这样突然冒出来看起来对他深情一片的,让他如何信任?
他承认,他对姜芙的防备一日不曾放下来过,直到后来将行时,他也曾有过犹豫,但他还是留了姜芙性命,且将她打晕,那时便是想着,即便他走后东窗事发旁人或也怪不到她头上。
到底,还是他想的简单了。
他没料到的是,那狗皇帝会将她下狱,更没料到沈齐竟不保她,竟这般干脆利落的将人弃了。
“竟要对她用刑,竟要对她用刑......”崔枕安身形略带摇晃,朝一侧挪了半步,肩膀微倚在朱红的亭柱之上,以作支撑。
夜色昏暗,他的面色倒瞧看不大清楚,但他语气带伤,似对用刑一事耿耿于怀。
此刻的崔枕安牙关紧咬,眼皮微撑,脸色不善。
“咚”——又是一颗石子落水,路行舟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