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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没什么两样:房顶上镶嵌着青灰色的瓦片,木头打制成的窗子外侧刷了一层白色的漆料;院子里原本应该栽种着象征主神恩典的绢堇花与郁金香,不过很可惜, 现在正值冬季,光秃秃的花坛中只有未融尽的一点残雪。
尽管外表普通至极,镇子上的所有镇民却都会在路过这座平平无奇的庄园时驻足, 不约而同地脱下帽子或低头,敬畏地向着庄园的方向行礼——
因为, 庄园的主人,正是丹弗镇的最高统治者:
丹弗镇教堂主教, 冯·道尔。
此时的天色已经擦黑,四下的光芒都变得暗淡起来,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冬季的夜晚总是十分寒冷,人们更愿意回去守着自己的暖炉, 裹着毛毯喝些啤酒。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贴着围墙的边缘,鬼鬼祟祟地走近了庄园的大门。
这人穿着夹克外套,衣领竖得极高,连同压得很低的帽檐一起遮住了面孔, 显然是不想让认识的人瞧出他的身份。
不过,若是仔细打量就能很容易地看出, 这人的外套虽然有些陈旧和褶皱,但用料和剪裁都价值不菲, 并不是平民能穿得起的衣服。
此人走到了庄园门口,下意识地挺直了上身, 扶了扶帽子, 伸出右手, 规矩地叩了三声门环,是上流社会最常见的拜访礼节。
很快,门内就传出了回音,是庄园的管家:“哪位客人选择在此时来访?”
站在门外的人清了清嗓子:“是我,博克斯先生。”
管家隔着门回答:“主教从来不在入夜之后见客,先生,您请回吧。”
“可是我在三天前已经递交了拜访的预约信笺。管家先生,请你帮忙核对一下冯·道尔主教的访客预约清单。”
“好的,请您稍等。”
说完,门内响起了翻阅纸张的声音。
一阵冷风吹过,博克斯先生抑制不住地缩了缩脖子。
这件夹克是他目前皮箱里最体面的衣服,唯一的缺点是不够厚实。不过他现在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已经没有多余的存款去购置一件保暖又不失风度的厚外套了。
他很想搓搓胳膊来取暖,但是那未免太不体面了。
于是博克斯先生只好狠狠打了个寒战,继续屏息等待着管家核对完名单后,前来为他开门。
片刻后,纸张翻动的声音消失了,管家的回答从门内传来:“抱歉,先生,没有您的名字,恕我不能开门接待您。”
“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发来了预约信!”
“先生,请您体谅一下,主教每天会收到几十封预约拜访的信件。如果主教有意接见您,那么您将会收到来自庄园的邀请函,反之则证明庄园暂时无法接待您,请见谅。”
这是个完全出乎博克斯先生预料的回答,大概是寒冷与惊愕让他的脑子变得木僵,就连平时绝不会轻易询问的问题,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你的意思是,我的拜访预约被主教大人拒绝了?”
门内传来的回答依旧毫无波澜:“请回吧,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越来越晚的原因,博克斯先生觉得身边似乎瞬间灰暗了许多。
他当然不能就这样回到自己冰冷的住处,因为他几乎没有木柴可以使用了。
两个月前,他从塞勒村离职,与妻子离婚,带着皮箱孤身一人来到丹弗镇。那时的博克斯先生仿佛出笼的鸟,一夜之间就获得了前所未有且难以想象的自由。
他不必再维持牧师先生的体面,也无需继续整日带着一群乌合之众颂念经文,甚至他奉行了许多年的禁令都变得毫无意义——每当他回到家中时,祈祷与唱诵的只有他自己,没有人能让他管束,于是他也失去了以身作则的动力。
何必呢?为什么不去体验一下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可以喝遍酒馆中所有昂贵的酒;与自称文学家的人坐在一起痛斥肮脏蒙昧的俗世;听那些披着甲胄的骑士谈天说地,博克斯先生并不介意请他们喝几杯白兰地。
这样的生活自在极了。
直到几天前,博克斯先生在检查存款时发现,他的钱包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就算翻遍了所有夹层,也只能找到几枚可怜巴巴的硬币。
自从结婚以来,博克斯家的钱一向由他的妻子保管,所以,博克斯先生对钱财没有任何概念。
他记不得自己带了多少金镑来到镇上,也记不得他在酒馆享受着纵情宴饮时随手撒出去的钞票,究竟够平民家庭购买多少牛奶与面包。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就算翻遍了钱包、衣袋与皮箱,也只找到了一小堆硬币。
合计2先令17便士。
——大约相当于他三天前在酒馆喝酒的时候,顺手丢给酒馆伙计的小费。
博克斯先生的经济状况一下子就降低到了相当可怕的程度。
他变得很少出门,每次出门必定选择人少的清晨或者傍晚,一次性购置几天的淡啤酒和燕麦面包回家;他会有意绕开酒馆的位置,他害怕面对伙计或曾经一起喝酒的“朋友”,那会让他因囊中羞涩而感到无比窘迫。
在家中躲了几天,连那几枚硬币都快要见底。博克斯先生终于下定决心,拜访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冯·道尔主教,请这位在丹弗镇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兑现他的承诺。
他非常需要稳定的周薪,否则他会因寒冷与饥饿而死在房间里。
于是,他递上了预约信笺,翻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行头,选择了人少的时间前来拜访主教。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唯独让博克斯先生没想到的是,冯·道尔主教拒绝了他的拜访。
但是,他已经来到这里了,又怎么能轻易退回去?
博克斯先生咬着牙,声音因寒冷而变得颤抖:“管家先生,请帮忙询问一下主教,就说是……博克斯牧师来访——主教一定知道我,他曾给我发过信函,说随时欢迎我、欢迎我到丹弗镇教堂就职。”
门内传来的回答变得有些不耐:“请不要继续纠缠,先生。”
“我有一件事,请转告主教大人知晓后,再决定要不要见我。”博克斯先生狠狠一咬牙,努力维持着口齿清晰:“普尔男爵或许已经告诉主教了,那个叫唐尼兹的商人可能有一片矿场……请告诉主教大人,我有办法让那片煤矿变成丹弗镇教堂的私产……”
最后一丝光线从天际消失。
冷风呼啸卷席,阴影铺天盖地。
塞勒村的城墙彻底完工的那天,教堂给每一位参与过修筑的村民都额外发放了五磅煤炭,算作庆祝这桩大工程的竣工。
唐尼兹先生当天下午就带着布利妮女士来到了教堂,要求结清布利妮女士的工钱。
在金钱这方面,纱弥神甫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