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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都是外伤,被贵妃罚跪掌嘴,还打了手板。小顺子煎好了药,阿枝撑起她,这会儿有了些意识,迷蒙着喝了药,清醒了些。
瞧见是阿枝亲自喂她喝药,泪珠一粒粒掉落出来,嗫嚅着唇,只余哽咽。
阿枝拍拍肩头,“不用说了,我都知晓。你好好歇着,是我连累你。”
茯苓摇头,泪水划过脸颊,“不怪娘娘,是奴婢无用,连娘娘的东西都没护住……”
“与你无关,”阿枝轻声安慰,“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
茯苓看着总是温柔和顺的主子面上泛起的愁容,点点头,躺下。
不给主子找事就最好了。
阿枝快步出去,看见小顺子正焦急地在院内踱步,忙问:“如何了?”
小顺子只是摇头,阿枝跟上,边走边道:“殿下醒了吗?”
“没醒,”小顺子声音快要哭出来,“是奴才不好,药也没喂进去,如今已经热了第二回 了。”
“我去看看。”
昏迷着药是不好喂,加上燕珝许是因为何桂之死有些急火攻心,牙关紧闭,不怪小顺子。
他年纪尚小,人虽然机灵,但没经过什么事,如今这般给他也吓得不轻。
阿枝端了药进去,燕珝还在昏迷中。
因为疼痛,头上冒出细微的冷汗,阿枝用手帕擦净,努力将他扶起来。
燕珝不比茯苓是个女子,哪怕如今单薄许多,也不是她能轻易挪动的。废了一番功夫将他立起,又怕碰到背后的伤,软垫毛毯都往身后猛塞。
这么一会儿下来,阿枝已经气喘吁吁,在寒凉的初春累出了一身汗。
手臂上的刺痛又一阵阵传来,她只想赶紧喂完药,回去看看自己的伤口如何。
阿枝端起药碗,将勺送到唇边,轻轻喂下。
深褐色的药汁沿着唇向下,流过下颌,她赶紧擦掉,眉头紧紧皱起。
果真如小顺子所说,这药不是那么好喂的。
她扶住燕珝的身子已是勉强,不知什么动作碰到了床柱,手臂上的疼再次传来,一时脱力,不小心往前一倾,额头撞到了燕珝温软的唇。
……好在药没洒。
她第一时间脑海里想到的竟然是这个,顾不得额头上那轻如羽毛的触感,垂眼看着手上摇晃的药碗,轻轻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竟然有种做贼的感觉。
阿枝悄悄抬眼,看着燕珝。
从这个角度,很轻易地就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双眼阖上,总有些凌冽的眸被掩盖,透出一些不属于他的温润。
燕珝生得很好,只是眉眼总带着寒风,睁眼便仿佛能看透人心,所想所思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但凭心而论,抛开那让人生畏的双眸,其实可以说如皑皑白雪般清冷、高洁,浅淡的唇,恰到好处的下颌都彰显着他的清俊。
阿枝想,这或许就是高处不胜寒。
燕珝的面容,早就在多年太子之位的高台上,变得淡薄透不出喜怒,很难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在想什么。
但她觉得,燕珝还算是温柔的吧,除了……刚成亲那夜他冰冷的态度,刺得她害怕之外。
还真是深不可测。
脑海中的想法一闪而过,阿枝回过神来,看着他的侧颜。
唇角因为方才的动作似乎有了些血色,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透出些淡淡的粉。
她忽然有些渴。
欲盖弥彰地看了眼药碗,“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自己不醒哦。”
声音飘扬,除了她自己好像没人听得到。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莹白的面上泛起一丝红润,目光盈盈,眸中盛满了怯意与羞赧。
末了终于下定决心,抿唇看向燕珝的侧颜。
还是如同方才那般安静,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如果真是睡着了多好,不受病痛的折磨,不被他人所烦扰。
阿枝含了口药,缓缓下倾。
乌发如墨般垂落在她肩头,随着动作缓缓触碰到男人的指尖,兼又裸露在外的脖颈。
两唇相对,明明是第一次,阿枝却无师自通般闭上了双眼,靠着本能撬开唇齿,苦涩的药汁慢慢滑入咽喉。
温热又柔软的唇不像他平时总带给她的感受,不同于往日的冷淡清润,清浅呼吸中,她感觉自己的汗毛都微微竖起。
好像真的在接吻一般。
她心头一跳,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荒诞的想法。
阿枝能感觉到身.下男人微微滚动的喉结,有一瞬间,她还以为燕珝就要醒来了。
可是没有。
直到她喂完这一口,燕珝的眼都紧闭着,毫无反应,眼睫毫无任何要醒来的征兆。
那就好,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阿枝忽然觉得有些庆幸,有些失落。
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心里最后剩余的一丝绮念随着药汁的灌入渐渐消散,看着被深褐色的药汁染深的唇色,阿枝忽然觉得他的唇生得比眉眼还要俊朗。
确认药都喝了下去,唇齿间的苦涩还没有消失,阿枝擦了擦唇角。
那触感似乎还在,她用手指按了按,和方才那感觉并不相同。
明明是在喂药……却好像真的在,亲吻。
阿枝抿住唇,端起药碗准备离开。
刚站起身,就听见一声轻轻的喘.息。
她后背一僵,忽然有些害怕他的醒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时辰一点一点过去,一声轻轻的呜咽,如同小兽一般的轻喃钻进耳尖。
“——什么?”阿枝没听清,微微回过身。
燕珝看起来没醒,她松了口气,接着又侧耳细听着他梦中的呓语。
他想说什么?有什么重要到,即使这样疼痛的情况下,也要叫出声的?
阿枝轻轻挪近几步。
这次听清了。
“……阿枝。”
他说,阿枝。
这样轻的声音,像在恋人的耳边呢喃低语。
空气中好像有羽毛搔过她的全身,方才唇齿相依都未曾有过这样的羞赧,姣好的面上噌地一下红了起来,连带着玉颈都染上了绯红。
阿枝几欲逃走,但疯狂跳动的心让她忍不住留下,目光又落了下去,男人的睡颜一如既往,这分明是真心。
她看着还带着点点水光的唇,鬼使神差地放下药碗,随着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分离不久的两片唇瓣再次相依。
不同于方才还有药汁的浸润,苦涩掩盖住了所有的甜。
这次的亲吻一触即离,蜻蜓点水般轻触上去,甫一感受到那温温热热的触感便弹起身子。
她捂住唇,慌乱起身。
……真是疯了,她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开。
或许是落荒而逃的动静微微惊动了榻上的男人,一瞬之后,乌黑的眼睫缓缓颤动。
睁开眼时,只看到了那慌忙关上门的背影,一片裙角如同蹁跹的蝴蝶般飘走,带走了屋内所有鲜艳的色彩。
燕珝抬起手指,抚上了唇。
墨玉般的眼神淡漠地看着掩上的房门,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