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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很是客气,送上了四件表礼,件件价值千金,顶得上沙穆哈一辈子的俸银:“……这都是我们老爷的一点儿心意,祭祖一事,事关国运,大人可千万要仔细斟酌呐……”
沙穆哈额头冒汗:“是是,您说的是。”
“大人正当盛年,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想想。”来人面带微笑,双手抱拳向左上方一拜:“咱们都是为主子办差的,主子从不会亏待忠心之人,大人若是忠心为主,以后定能前程远大……“
沙穆哈可不敢接这个话,偏偏又不能不接这个话,最后只好嗫嚅地小声道:“……您说的是。”
送走来人,沙穆哈对着桌上‘金光璀璨’的四件礼物愁的头秃,这可怎么办是好?
第二日,两位侍郎见到被改的面目全非的折子吓了一跳:“这?!”
两人看向沙穆哈——大人,这么改,你不要命了吗?就算你不要命了,我们还想要命呢……
沙穆哈抬手止住两人的话,用右手比了个二,接着用食指朝上指了指。
两人悚然一惊,然后也不敢说话了。
——索额图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们得罪不起,更不用说背后那位主子,哪怕他们不为自己的仕途考虑,也得为后人想一想啊!
多奇沉默了一会儿,小心道:“只是如此一来,皇上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啊……”
这话说得委婉了,什么叫不好交代?皇上不震怒才怪呢!
前段时间皇上和太子之间那场你来我往的隐晦较量闹得京里热闹得很,百姓们只是看场热闹,但朝臣们都心知肚明——以后太平不了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君权只有一个,如今朝里却是一个圣主,一个少主。
现在这两人争了起来,夹在中间的朝臣们哪个都得罪不起,除了战战兢兢地受夹板气,还能怎么办?
在朝臣们的眼里,虽然上回皇上是占了上风,看起来他们以后好像应该站在皇上这一边比较保险。
但实际上,皇上占了上风,对太子来说有什么实际的影响吗?
没有。
太子仍旧是太子,除了名声略微受损,可能有不孝之嫌,实际上太子根本毫发未伤。
太子有元嫡之子的正统身份,有索党的保驾护航,有二十年担任大清太子的‘履历’,有看重正统的汉臣们的支持。这样一个太子,血厚得很,根本不是一点点流言就能扳倒的。
君不见,连皇上都一直在回避正面与太子对抗,只能默默地从侧面打压?
朝臣们心里清楚地很——皇上暗地里再如何打压太子,也不过只是打压,是帝王的权术,却并非是想废太子。
而既然皇上不废太子,太子将来就还是他们的主子,除了那些坚定的‘反太子党们’,其他人谁还不能为后人考虑一二。
沙穆哈咬咬牙,反正他是没有这个胆量得罪太子的,为今之计,也只能赌一赌了——索额图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皇上却是个仁主。得罪皇上,他顶多自己受点罪儿,最差也就是个流放,可要是得罪了索额图和太子,将来他们一家子说不定都会折进去,他可赌不起。
……
九经三事殿里,玄烨面无表情看完眼前这封折子,直接抬手扔回了阶下沙穆哈的面前,淡淡道:“你觉得太子祭祖应当与朕采用同等礼仪?”
沙穆哈跪在阶下冷汗直流,根本不敢去捡眼前的折子,犹豫道:“臣……”臣不敢说啊!
玄烨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两眼,声音冷得仿若数九寒天的冰棱,寒意刺骨:“自来奉先殿祭祖,只有皇帝的拜褥能安置在殿内,太子不过是储君,如何能与天子等同?”
沙穆哈心里吓了一大跳——皇上的意思是……要让太子跪在殿门外???!
这,这……
玄烨收回目光,面上也恢复了平静,他让沙穆哈再回去好好想想:“朕再给你两天时间,想好了再来回朕。”
沙穆哈不敢明着反对圣意,但他心知,如果真的按照皇上的意思,将太子的拜褥置于殿外,索额图必将震怒,太子也肯定会迁怒于他。
……
沈菡不可思议地看向胤禛:“所以礼部尚书要求将此事记入档案?”他是疯了吗?
沙穆哈要求将玄烨的决定记入档案的目的沈菡能明白,无非就是怕将来太子登基翻后账,档案上有这么一笔,可以证明这是皇上的意思,于他无关。
可是你当着皇上的面这么说,这和公然站太子,反抗皇权有什么区别?
不要脑袋了吗?
胤禛却能明白沙穆哈为什么如此昏头,他略带复杂道:“因为……他在恐惧。”
胤禛入朝的时间不短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看明白如今朝廷的局势。而这样的局势,也让胤禛彻底明白了阿玛与太子之间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这副局面的。
——索额图与太子如今在朝中权势之大,超乎他原本的认知和想象。
沈菡不解:“索党官员很多吗?”
不应该啊,玄烨当了多少年的皇帝,太子才入朝多久,朝中大多数的官员不应该是‘帝党’吗,怎么会一口气都倒向了太子?
胤禛摇头:“索党官员并不多。”
但官职不多,却不代表势力不大。
——因为他们有太子。
太子的存在,令大多数本不愿党附的朝臣左右为难,纵然他们想要忠于皇上,但在皇上彻底‘改弦更张’之前,他们却又畏惧着‘翌日’,不敢违逆索额图和太子的指示。
说白了,谁知道最后到底是皇上先驾崩,还是太子先被废呢?
所以除了少数和索额图解下死仇的反太子党,其他人的态度大多还是和稀泥,两边都不敢得罪,谁的话都听。
如此一来,太子几乎等同于可以指挥整个朝堂,除了不涉兵权,在六部之中,只要太子想,他完全可以做到和皇上分庭抗礼。
嗯…….
沈菡并没有身处朝堂,所以对朝廷的局势无从想象,也无法判断。
可她却了解玄烨本人现在是个什么心态——他肯定还没有生出‘一定要废了太子’这种想法。
玄烨或许对太子如今的行径生出了很多不满,但仅凭之前那一点‘暗斗’,还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去废掉一个悉心教养了二十年的太子。
而皇上这种在‘不满、打压’‘儿子不孝’和‘再教导看看’‘说不定儿子就懂事了’‘说不定太子只是太年轻’‘说不定太子只是被索党蛊惑’之间的反复横跳,只会给朝臣释放另一种信号,那就是连皇上都在避免与太子发生正面对抗。
沈菡想了想,换做是她身处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对着这样一位‘强大到地位不可撼动’的太子,恐怕也很难不惶恐。
胤禛看着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