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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十有八九是不在人世了,悲痛之余又惊恐不已?,战战兢兢等了三日,终是等到了皇帝的召见。
他虽心虚,但?因着提前做好了准备,也不至于太过于狼狈,勉强还能维持得了体面,郑崇行到榻前,躬身向沈离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沈离也不叫起,就那?样直直盯着郑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舅父好大的志向,朕这个皇帝不当也罢,不若舅父来当这皇帝罢。”
郑崇自然知道?沈离是何意,但?事到如今只?能装傻充愣,他佯装不解,挑眉看向沈离,似是十分惊讶:“陛下这是在说什么话,微臣一心忠于陛下、忠于大英,断不会生出僭越之心。”
沈离居高临下乜着他,将一柄长1枪掷到地上,低声道?:“舅父可认得这柄长1枪?”
大英对兵器管制十分严苛,但?凡从器具库发?放出去?的兵器,每一件上面都刻着使用者的名讳。
郑崇凝着枪竿底部那?小?小?的“郑骁”二字,甚是动情,鼻子一酸,险些红了眼圈。物证就摆在眼前,又岂能容他随意否认。
他将心中的酸涩之意强压下去?,复看向沈离,开口说道?:“老臣瞧着这长枪十分眼熟,当我家三郎的。”
“舅父肯认账就成?。”沈离的双目犹如鹰隼一般攫着郑崇,沉声道?:“表弟和叛臣霍青里?应外合,意欲刺杀于朕。舅父入朝多年?,当知晓刺杀天子是什么罪责。”
刺杀天子者受车裂之刑、当削首示众,连坐其?九族,九族之人,男丁凌迟,女子流放千里?。
郑崇心有戚戚,忙跪地求饶:“郑骁虽大逆不道?,但?决计不敢和叛臣行里?应外合之事,还望陛下明?察呀!”
霍青曾统领整个辽东军,虽是叛臣,眼界却极高,除非得到郑家家主的支持,否则单凭郑骁一人又如何有分量与之合作。
左右郑骁已?经折进去?了,郑崇务必得把郑家摘出去?,他将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出:“郑骁曾心悦周家小?姐,听闻周小?姐被处死后,便扬言要为周小?姐报仇。
老臣只?当他在说气话,未曾当回事,哪成?想他竟真的鬼迷心窍做出了丧心病狂之举。”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郑骁从袖兜拿出一封情筏捧到沈离面前,那?信字迹遒劲,正是郑骁写给周晗蕴的。
沈离连瞥都没瞥那?书信一眼,伸手便挥到了地上,扬声唤来十一,沉声吩咐:“郑氏合族里?通外敌,你且将他们全部擒拿……”
话还说完,只?见郑太后匆匆进了屋,沈离的肩头尚包着纱布,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便道?:“皇帝,你在说什么,你可知跪在你身前的人是谁?郑家乃是你的外家,你为何冷血无情到这般地步,竟是要郑氏合家都端了去?。”
“你莫忘了,你母亲也是郑家人,你若是要将郑家女眷尽数流放,便也把我流放了去?罢,母家都没了,我还做这太后干什么?”
沈离是郑太后的血脉,她将沈离一点一点养大,又扶持着沈离登上皇位,对沈离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她也十分憎恨郑骁刺杀沈离,可偏偏郑骁是她的内侄,是郑氏之子,事关家族的前程和阖家性命,她若只?顾及母子之情,郑家便要阖族覆灭,但?拼死保全郑家,沈离身为她的亲子,尽多冷待于她,却能保全郑家的荣华富贵。
两者相害取其?轻,郑太后思忖良久,最后终是决定?保全自己的母家。
沈离坐在太师椅上,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是雕塑一般看了良久,直到漆眸中泛出了一丝水光,才讶声开了口:“母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看着沈离那?副模样,郑太后不是不心疼,却依旧颐指气使:“哀家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该反思的人不是哀家,而是皇帝。你且想一想,自你登基后,可还有半点人性。”
话毕不再多言,郑太后向郑崇使了个眼色,二人前后脚走出正屋。
不过三日的时间,雪棠已?习惯了亲力亲为照顾沈离,她正端着药汁往正屋走,忽看到两个人出了屋门。
当头的那?个便是郑崇,雪棠一愣,他知晓沈离召见郑崇的目的,没成?想他竟好端端走出了主屋,再看看郑崇身边的郑太后,雪棠便都明?了了。
郑太后是沈离的亲生母亲,她若铁了心保全郑家,便是沈离贵为天子又能如何。总不好生生将自己的母亲逼到绝路上去?。
雪棠皱起眉头,待郑太后行远了,才快步进入主屋。
她风光无限的皇兄此时正怏怏地卧在茶榻上,脸色苍白,眸中满是孤寂和落寞。
“皇兄!”雪棠低低唤了一声,俯身将药汁放到一侧,静静坐到沈离身边。
沈离抬起头,埋首到她胸前,低声道?:“怪不得帝王都以寡人自称,连母亲都选择了旁人,朕现下倒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雪棠却感觉了浓重的悲伤,她伸手抚到沈离的胸口上,温声道?:“皇兄不是孤家寡人,皇兄还有阿棠。”
话毕,忽看到窗外的竹枝上挂着一只?竹蜻蜓,那?竹蜻蜓是傅修安邀她相见的信物,雪棠的心一紧,忽觉得自己可笑极了,沈离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杀,哪里?需要她来怜惜,她柔软的心又一点一点冷硬下来。
第58章
雪棠回抱住沈离, 只目光一直凝着竹枝上的竹蜻蜓,柔声对?沈离道:“皇兄累了,且好好安歇罢!”
沈离不言语, 只抱着雪棠的手越收越紧,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呼吸才渐渐平稳。
雪棠把沈离安置在茶榻上,给他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 继而轻手轻脚走出主屋。
沿着甬路前行,一直走到尽头再左转,会?看到一片楸树林。此时此刻,傅修安便侯在?树林中。
看到雪棠,他忙迎上前去?,伸手握着她的柔荑,低声道:“这几?日我屡次到厢房寻你, 总不得见。可是沈离那厮又故技重施将你囚了起来?”
看着傅修安满脸焦急的模样,雪棠甚是感动,感动之余又多了几?分愧疚,忙温声解释:“皇兄被人重伤, 伤势极重。我这几?日一直在?主屋照顾皇兄,并未回过厢房。”
“都怪我疏忽, 忘了早些告诉你,辛苦你凭白跑了这么多趟。”
不过几?日未见,雪棠却消瘦了很多,圆润的下巴变得尖尖的,愈加惹人怜爱。只瞧她那疲惫的面?容, 傅修安就知道她定是夙兴夜寐的照料沈离, 才憔悴成这副模样。
酸涩之意在?心?底蔓延开来,傅修安目不转睛凝着雪棠, 她哪里是疏忽呢?分明?是关心?则乱,将整颗心?都放在?了沈离身上,才把他置之脑后?,全然忘了两人的约定。
她是他的未婚妻,却对?险些将他杀死的人心?心?念念,说不气愤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