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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单薄的青衣长衫,转而换成了一身赭色棉袍,依旧是半新不旧的样子。

挽月打量,心里道:此人还真是……朴实。

李光地淡淡笑笑,“李某能蒙皇恩、又受恩师所嘱托,为各位格格小姐们入宫讲学授课,已实属有幸。况且格格和各位小姐皆是大家闺秀,李某已是班门弄斧。”

冬阳带着暖意,将少女的脸颊照得更加明艳白皙,“您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给我们授课的也都是朝中大儒、翰林学士。只我们到底只是伴读,没有皇子还仅仅只有一位不姓爱新觉罗的格格,他们虽也讲学,但态度大多倨傲,应付差事了得。唯有李先生讲得妙趣横生,还悉心为我们答疑解惑。这才是令我等钦佩之处。”

话音落后,李光地却并没有谦虚推脱,亦或接受,而是沉默了一阵,面上流露愧色,对挽月行了个拱手作揖礼,“李某惭愧,其实李某最初也是不想来的。心思和您刚刚说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两样。就连我身边同为庶吉士的翰林编修也曾言,身为进士却为女子授课,实在大材小用。直到那日在街上,挽月姑娘关于海贸的一番话,着实让李某刮目相看。”

挽月莞尔,“那,李先生是否也对我那日所说的话赞同呢?”

李光地轻笑,摇了摇头,“在下依然不赞同,李某自求学以来,深钻程朱理学,礼乐要兴、海贸要禁,某与恩师皆此观念。那日皇上把在下叫过去南书房,也问了李某同样问题。李某也如是作答,皇上不悦,但李某坚持。他说我是个顽固墨守成规之辈,却也没有苛责在下。之后便让我跟着徐恩师,修纂书籍。”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挽月抬手,折下一枝梅。“您可以坚持您的想法,我也可以坚持我的想法。我并不会因先生与我意见不合,而不尊敬您;想来您也不会因此而疏远学生我。”

李光地忽觉心间如有清风骤然吹拂,那日在南书房,皇上也是如此说,有这样的君主,他心甘情愿地为其去做一个纯臣。

“咔嚓!”梅枝应声折断,残落在尘土里。

梁九功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皇上手中那断成三截子的梅枝,思忖着今日当差得留神着些。“皇上,李光地大人在前头,您要不要过去?或者奴才把他给您叫过来?”

玄烨搓了搓手,望着不远处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二人,一点都不像担惊受怕、惆怅失落的样子。将手中那折断的梅枝,随手扔出一丈远,“不必了!那边人多,朕去那儿看看!”

梁九功心中狂喜,刚刚昭仁殿下学,住在储秀宫的伴读姑娘们全都从那条路上走。今儿风和日丽,天上连个云彩丝儿都没有,还未走过去,便能听到莺声燕语。皇上这是终于动心思,肯去瞧瞧了?

玄烨不疾不徐地走着,被日光晃了眼睛,只半眯着,瞅着前方也不说话。

梁九功想起过太皇太后的嘱托,赶忙见缝插针地同皇上说道:“这位穿宝蓝色百花蝶纹的姑娘是钮祜禄氏。”

“遏必隆家女儿?”

“是。”梁九功面上一喜,将要开口夸赞,只听得皇上说了一句道:“脸有点圆。”

梁九功一怔,讪讪笑了笑,目光瞥向站在钮祜禄氏右边的一位高个子姑娘,身段窈窕气质娴雅,举手投足间皆是书卷气,“戴玉簪子的这位陈氏,阿玛是大学士陈廷敬。”

“哦,陈廷敬女儿都这么大了?”玄烨两手笼进袖子中,左右端详,“太瘦了,不好看。”

梁九功哭笑不得,心道:这已然比选秀女更精挑细选了,全都是朝廷重臣的女儿,且他说的这两个,还是佼佼者。钮祜禄氏雍容端庄,陈氏温柔娴静,怎么到了皇上这里全都不入眼呢?

剩下的,梁九功都不敢说了。只眼瞅着又来了两个人,同钮祜禄氏打招呼,是八旗都统领家的小姐景春和姜御史家的千金姜莲。

皇上连问都没问,只皱眉挤眼摇了摇头。

“佳吟!你也不等我!”

玄烨循声望去,目光追随着那抹暖玉色翩跹而至,混入人群中,面上不由自主地浮现浅浅笑意。

梁九功在心下轻叹:当真是一枝梨花儿压海棠,那么多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有何用?这瓜尔佳氏一来,全给比下去了!瞧瞧皇上,眼里哪儿还进得了别人?不过这点他倒不明白,既然皇上属意瓜尔佳氏,为何不将她收到后宫里来?前朝如今为僧格求娶瓜尔佳氏为大妃的事情争论不休,若是入宫,也能解眼前困顿。

不过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哪儿是他一个当奴才的能置喙?

梁九功便也不言语,只跟在皇上身边。但并未见皇上继续朝前走,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小径的转弯处。

说来也是新奇,明明方才心中还甚是愠怒。一见她笑,玄烨顿觉心中烦闷烟消云散,反而更加清醒明晰:她一向心思颇多,这一回也是故意晾着他吧?她爱晾就晾!只要不是真的冷心了就好。

想到这里,玄烨从袖笼中伸出手来,搓了搓,回头对梁九功说道:“今儿天的确挺冷哈!”

梁九功见皇帝从前两日到今日终于面上愉悦了些,暗中也松了一口气,同皇上点头笑道:“昨儿个飘了点雪,又未下下来。您别瞧这天气好,许过几天,还会真正下一场呢!”

“嗯!”玄烨点了点头,“去太皇太后那儿坐坐!去看看她老人家!”

老人常说的话不假,这一场初雪就像憋着、卯足了劲儿似的。头一次没完全飘下来,又过了七日,天终于又阴沉了下来,一整个儿发白。

刚过晌午,昭仁殿中各人皆被赶紧遣回家。一则是到了各人可休息回家看看的日子;二则也是怕晚了,下起雪路就不好走了。

“玉屏,离我上次回来过了有几日了?”挽月趴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中自己的容颜,将那枚双凤并蒂莲簪子在旗头上比了比,又收回到匣子里。

玉屏正在替她收拾东西,“有十日了吧!”

挽月喃喃自语:“竟然有十日了。”除了第一日她刚回宫来,皇上派曹寅来探了探,之后便再无来往。

她淡淡一笑,心里道:还很沉得住气!旋即又一叹,将那盛簪子的匣子稳妥收好。

要下雪了。

挽月走到院中,轻轻抬起手,寒风从瓦上吹落一粒白色,也不知是尘埃还是雪。

甬道上宫女太监皆行色匆匆,有的是快步走着,生怕受了这冻。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刚好路过,看到她也一愣,旋即浅笑,一贯温柔地同她颔首。

是纳兰容若!

挽月也同他点了点头,笑了笑。见他并不停留,与她闲聊,只是匆匆向南过去,便知道他是从神武门进来,皇上急着召见。

难不成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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