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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丝线连接样本和副本的意识, 自然也可以将自己的意识接入副本。
于是在那一瞬间,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孤身一人上去给温煦风和澄明开路,并非她有多高尚, 也不是单纯的舍己为人, 而是她想要给强谨孝一个抓住自己的机会。
以强谨孝的行事作风,她一定会成为下一个样本, 可以接触到丝线,甚至是那个一直试图联系他们的神秘怪物。
可是她没想到,强谨孝会对生产方式进行改造,更没想到, 这台机器帮了她大忙。
她任由意识飞向远方, 却并不是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而是有计划, 有目的的,一步步往该去的地方去。
瞬间,她看到了无数景象。
乖巧懂事的王家乐在父母的陪伴下畅玩游乐园,他成了父母之间的润滑剂,一左一右牵着他们的手,任凭哪个路人看去,都会艳羡这么和睦的一家三口。
只不过女人墨镜下眼角的淤青,和男人口袋里不断震动的特别关心,都让这个家庭貌合神离。
埋头苦学的本科生,桌面上同时摆放着考公、教资、考研的资料,电脑上是正在制作的第四十版简历,耳机里播放着英语听力。所有来家里做客的亲朋好友都会连连赞叹,用一副羡慕的神色听本科生的父母吹嘘,自己家的孩子会如何全部考过,挑花了眼。
可是那些亲朋好友告辞后,在返程的路上便难掩嘲讽之意,那一家子在他们眼中的地位和形象,永远不会因为一个勤奋努力的好学生而改变。
大学生一放学就回家,哪怕只有一两个小时的间隙,也要回家将母亲伺候得妥妥贴贴。刘阿姨乐不可支,看着自己的大宝贝如今言听计从天天陪伴自己,恨不得跟周围的人炫耀个遍。
然而当大学生谈了几年,已经准备订婚的女朋友提出分手时,刘阿姨才猛然惊觉,似乎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跟她儿子划清界限,并将妈宝男这顶帽子,牢牢扣在了他的头上。
还有更多。
无数接回了好孩子的家庭,似乎因孩子的转变而变得更加幸福,但一个已经烂了根的树,无论表皮看起来有多华丽,内里也是空的。
他们无一人意识到问题所在,只是怔怔看着自己的孩子,细数着他们的不完美,再次掏出手机,拨打好孩子培训中心的电话。
喂?孩子又有问题了。你们要负责啊。
一定要还给我们一个,真正的好孩子啊!
正如尧七七料想到的那样,连接意识的丝并非单行道。既然怪物可以利用丝去控制那些孩子,那么她也能在意识被侵入的时候,反向探究别人的意识。
她看到了所有孩子的意识,看到了那些职工的意识,看到了主管的意识,最后,她看向了最角落里的一个男孩。
男孩闭着眼,抿着嘴,瑟缩在角落。这是他的意识空间,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而他选择将自己蜷缩起来。
尧七七走近他,蹲下身,仔细观察。
男孩穿着肥大的衣衫,应当是他父亲穿过的旧衫,被母亲缝了缝就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裤脚有泥巴,布鞋上的泥干了变成褐色,掩盖住布鞋本身的颜色。
高高挽起的裤脚下,他的脚踝有一道长长的疤,那是骨折做手术留下来的。疤痕高耸着,像一道延伸出去的田埂。
他脚边有一朵花,花梗折断,花瓣掉落,只剩零星的花蕊尚且完好,却也已经蔫儿了。
尧七七伸手,拿起那朵花的一瞬间,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汹涌扑来。
男孩奔跑在田埂上,泥地里,笑闹着撒泼,大叫着追逐蝴蝶,想要将最美的一朵花摘下来,送给妈妈。
蝴蝶的粉翅上下翻飞,高高低低,追逐蝴蝶的男孩也如愿看到了最美的那朵花。可就在上前的瞬间,他从田埂跌落,脚踝摔在了石头上,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
从田埂到医院,母亲一边哭一边咒骂着顽皮不懂事的儿子,控诉着在城里享福的丈夫,将他意识朦胧间递来的花狠狠折断,摔在了地上。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你就不能学学别人家的孩子?好好读书,安安分分?”
“你怎么就不能做个好孩子呢?”
回忆淡去,尧七七重新将目光投向男孩背上的书包。
与她和温煦风在化工厂里翻出来的不同,这个书包尚且还算完整,只是又脏又旧。
她伸手勾住书包的包带,回忆再次袭来。
男孩和母亲被接进城里,母亲进厂打工,男孩也被转入了子弟学校。
他在乡下上学的时候是没有书包的,那个破布袋与其他学生的书包相比,格格不入。于是他哭求着父母给他买一个新书包,让他不至于因此被嘲笑。
父亲一拍桌子,眼神点了火:
“你怎么不跟人家比比学习?只知道比吃比穿!”
“你要是有人家那么好的成绩,你老子至于在厂里抬不起头来吗?”
“什么时候你能比那些娃儿都强了,什么时候再来跟你老子谈条件!”
“你怎么就不能跟他们比一比,怎么做个好孩子呢?!”
第二天,男孩的同桌递来一个破旧的书包。那是他用久了的,要扔的。
男孩视若至宝,却一次也没有背过,只是把它藏在自己发现的隐秘角落。
就像是把一部分自己也藏了起来。
尧七七想起化工厂孩子们唱的那首儿歌。
小娃儿,笑嘻嘻,田埂花丛来嬉戏。
田埂矮,花丛密,腿断腕折去送医!
小娃儿,哭啼啼,背上书包新学季。
书包旧,桌掉漆,同学笑他穿破衣。
小娃儿,泪滴滴,水边跪坐遗书题。
水涟涟,草离离,母子相见多欢喜,好孩子从此不顽皮!
于是她伸出手,从男孩紧紧抱着的怀中,扯出了一个泡了水的笔记本。
水滴落在尧七七男孩的脚边,激起一片涟漪。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争吵后,十几岁的他逃离了家。
第一次争吵,他觉得自己真该死,竟然和父母顶嘴。
第二次争吵,他觉得父母不可理喻,怎能对他如此薄情。
第三次争吵,他恨得心里滴血,质问苍天为什么要自己生在这个家庭。
第四次,第五次,一次又一次争吵,争吵过后的冷战,做好饭菜的父亲板着脸叫他吃饭,母亲在深夜落泪,告诉他你爸都是为了你好。
可他不明白,为了他好,为什么要一次次嘲讽、挖苦、批判?为什么要在他取得一点成绩时泼凉水,举出无数个比他优秀百倍的例子来打压他?为什么要无视他所有的感情需求,然后冠冕堂皇地说,父母的一切都奉献在了他的身上?
也许他们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