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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紧袖中的暖手炉,好奇张望,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姑娘还没醒?”

秋雁摇摇头:“老夫人那我寻人说过了,老夫人心疼姑娘,说让她多睡会也无妨。”

暖阁内。

层层青纱帐幔遮掩,屋内尚未掌灯,只剩下影影绰绰模糊的光影。

天色将明,榻边燃着的熏笼泛着红光。

宋令枝一手揉着眉心,一双杏眸惺忪,眼尾还有未干的泪珠。

鼻翼轻耸,淡淡的檀香之气在周身蔓延,宋令枝陡然一惊,猛地扬起眼眸。

入目是一角月白色的寝衣,金丝线滚着边,再往上,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纤长睫毛轻掩,沈砚眸色极深,不见有半点起伏波动。

便是昨夜宋令枝在沈砚掌中情难自禁,沈砚依然淡淡,泰然自若望着宋令枝一双婆娑杏眸。

脸红耳赤。

绯红从耳尖蔓延至脖颈,昨夜的一幕幕又一次闯入脑海之中。

通透明亮的铜镜映照着宋令枝一张羞愧涨红的娇靥。

沈砚锦袍完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褶皱。那双沉沉眼睛低垂,漫不经心将宋令枝所有的情靥尽收眼底。

双颊滚烫,园中不时有秋雁和白芷的声音传来,虽是窃窃私语,宋令枝仍是一字不落听完。

她满目愕然:“你怎么、怎么还在这?”

她昨夜哭如泪人,连着换了好几条丝帕。

又怕夜深人静,恐唇齿间溢出的动静惊扰到旁人,宋令枝咬着沈砚的衣袂,半点也不敢松口,朦胧着一双眼睛,泫然欲泣。

宋令枝最后是昏睡过去的,也不知沈砚何时留下的。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她却已经……

宋令枝一张脸埋在枕中,只觉昨夜的羞赧再次蔓延。

白芷耳尖,听见暖阁中的动静,悄悄侧耳过来,抬手在槅扇木门上轻敲了三下。

“姑娘可是醒了?”

宋令枝飞快推开身侧的人:“快到时辰了,你自己想法子走。”

秋雁和白芷就守在暖阁外,宋令枝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沈砚插翅离开。

她眨眨眼,眼中难得掠过几分狡黠促狭,好整以暇枕着锦衾,眉眼弯弯,笑看沈砚的笑话。

她还从未见过沈砚狼狈的模样。

落在脸上的目光没有半点的挪动,沈砚垂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宋令枝。

四目相对,宋令枝先败下阵,提着锦衾轻轻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眸子。

喉结轻滚,沈砚低低闷笑一声。

似乎是应允了。

宋令枝眼巴巴望着人。

雪落无声,满室悄无声息,案几上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青烟未烬,袅袅暖香萦绕。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挽起帐幔一角,而后,沈砚扬高声。

“——进来。”

低沉醇厚的声音落下,隔着槅扇木门,宋令枝亦能听见秋雁和白芷倒吸的冷气声。

耳尖泛红,宋令枝可没沈砚这般没脸没皮,高扯过锦衾,背对着沈砚睡下。

佯装自己耳聋眼瞎。

沈砚侧目轻瞥,唇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笑意。

秋雁和白芷轻手轻脚踱步进屋,无意瞧见,差点吓得伏首跪地。

不怪她们胆子小,实在是沈砚往日时常不苟言笑,何曾在他眼中望见“温和”二字。

这两字刚在脑中浮现,秋雁和白芷当即惊起一身冷汗,只觉汗流浃背。

再次抬眸,那双如墨眸子恢复如初,只剩淡漠森寒。

宋令枝不喜旁人近身伺候,能留在暖阁之中的,也就秋雁和白芷二人。

白芷双膝跪地,双手高捧沐盆,战战兢兢伺候着沈砚盥漱毕。

忽而又福身道:“陛下,岳统领刚在门口候着,说是给陛下送药来。”

乌沉沉的一碗药汁苦涩难咽,药味在暖阁中蔓延,顺着丝丝缕缕的熏香飘至帐幔之中。

宋令枝不再装睡,抱着锦衾坐起:“你何时又开始吃药了,可是先前的伤口……”

沈砚面不改色将手中的药汁一饮而尽,面色从容冷静:“无妨,不过是寻常补药罢了。”

那回身中利剑之后,沈砚确实吃了好些时日的汤药。

宋令枝不曾放在心上,只当这药同从前那般。

京中来信,沈砚自行前去书房处理政务。

岳栩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他熟知药理,自然是知道苏老爷子给沈砚的药方是作何用。

玄色羽毛缎大氅落在乌木长廊之中,岳栩望着沈砚的背影,欲言又止。

雪花簌簌落下,白茫茫落了满园。

沈砚侧身凝眸:“……有事?”

岳栩伏跪在地:“陛下,那方子极其伤身,陛下若真的连吃三月,日后子嗣定当艰难……”

何止艰难,若真照着那药方,说是断子绝孙也不为过。

透过清冷雪暮,沈砚朝岳栩投去凉薄一眼,那目光极冷极淡,阴寒彻骨。

岳栩低垂着脑袋,冒死进谏:“陛下三思,此事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定会……”

“那又如何?”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伴着雪珠子落下,沈砚眼眸淡淡,无一点多余情绪。

岳栩通身紧绷,不寒而栗。落在头顶的四个字犹如千万斤沉重,他强撑着稳住心神。

抬眼往上瞧,岳栩不甘心:“陛下……”

冷风拂过沈砚的衣袂。

他站在风雪之中,任由雪珠子穿过檐角,无声落在肩上。

朔风拂面,岳栩拱手抱拳。

只听沈砚淡漠的一声落在耳边。

“岳栩,不要自作主张。”

是警告,亦是敲打。

如若岳栩敢在药饵上动手脚,偷偷换了方子……

沈砚转身,长身玉立,面无表情从岳栩身前经过。

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出自王永彬《围炉夜话》)

可……那又如何呢?

弑父杀君他都做得,哪还有什么做不得。

漫天大雪中,只剩岳栩一双担忧不安的眸子。

他重重叹了口气。

……

除夕夜,长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江南水乡,向来是富庶之地,自然少不了热闹。

人声喧嚣鼎沸,处处可见笑颜。

礼花于夜幕绽放,簌簌光影映照在宋令枝一双浅淡眸子之中,泛起无尽的光晕。

宋令枝仰头望着天。

长街两侧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酒肆座无虚席,人人眉开眼笑。

白芷笑着同宋令枝道:“奴婢听闻秦香楼请了江南最好的戏班子,姑娘可要去瞧瞧?”

宋令枝挽起唇角:“这时候去,怕是早没位置了罢。”

白芷轻声:“这有何难,秦香楼的掌柜同老爷是旧识,他家也常来我们府上走动。”

白芷抬眸,视线在宋令枝和沈砚之间来回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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