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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出了巷子去接项伯明。
雪停了,雪被踩得硬实,寒意从脚底直往上钻。项三娘子哈着手,不断来回踱着脚取暖,等了许久,方等到项伯明。
项伯明从赁来的马车里下来,看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大步往巷子里走去。
项三娘子忙小跑着跟在后面,赔笑道:“可是先生留得晚了些.....”
项伯明回头,不耐烦打断了她,道:“外面的事情,你妇道人家懂甚,休得多问。大氅可有做好?”
项三娘子神色微滞,忙道:“做好了做好了,你回去试试可满意。”
项伯明不置可否,烦躁地道:“就是不满意,也来不及修改了。我早就说,得去天秀庄里面买,偏生你们总是将银子银子挂在嘴边,俗气得很!就你那绣花的手艺,如何能与天秀庄的比。来参加文会的,非富即贵,我这一身穿出去,羞愧得都不敢抬头。”
天秀庄是明州府数一数二的绣庄,嵌了金钱银线绣进去,花朵蝴蝶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随随便便一件衣衫,动辄要卖十两银。
项三娘子低头不做声了,默默回了家。
毛氏在门口翘首盼望,看到项伯明进屋,扎着手迎了上前。心啊肝啊叫个不停:“外面冷,快快进屋,三娘,去点炭盆。”
项伯明脚步不停往屋子里冲,“来不及了,我得赶去闻香楼。”
毛氏脸上堆满了笑,得意地道:“我儿真是厉害,闻香楼都随便进。哎哟,三娘,你快些去打水来,伺候你弟弟洗漱。”
项三娘子拐进了灶房,端了热水进屋,上前替项伯明挽起衣袖,绞了帕子递上前,托着香脂立在一边。
项伯明擦拭过手脸,舀了一坨香脂抹了,披上毛氏递过来的新锦缎大氅。
大氅大小长短正好,在角落绣了几丛修竹。项伯明不甚满意,撇撇嘴,总算没说什么。
“银子!”
项伯明朝毛氏伸出了手。
毛氏愣住,怔怔道:“早时你刚拿过银子,怎地又要了?”
项伯明皱眉,催促道:“早上那点银子,在闻香楼吃盏茶都不够。从闻香楼出来,我们还要去别处。快些,别耽搁了功夫。”
毛氏忧心忡忡道:“夜里冷,从闻香楼出来,就早些归家吧,你明日还得早起上学呢。”
看吧,妇道人家懂什么!
项伯明说不出的怨怼,他明明聪明绝顶,偏生没投好胎。
“你懂甚,闻香楼人多,贵人哪能注意得到我,待人少了,我才能被他们看在眼里。”
毛氏顿时不做声了,她刚损失了一两银子,仔细算了又算,拿出半钱银子给了项伯明。
项伯明掂量着手心的半钱银,生气地道:“这点银子哪够!”他瞧了眼滴漏,伸手抓过毛氏手上的钱袋,头也不回出了门。
毛氏手上一空,下意识向前追了两步。
“罢了,罢了。我儿要结交权贵,等到他以后得了势,要甚有甚,给我请个诰封,我就能享那老封君的福了。”
毛氏嘴里喃喃自语,想到以后的荣华富贵,一扫先前的郁气,神情亢奋起来。
*
程子安从府学回家,老张迎了上前。
“柱子,你先去灶间找秦婶用饭,夜里路黑不好走,别摔倒了。”
莫柱子欢快应是,老张顺手接过了书箱,等他走远了,压低声音道:“少爷,一切都办妥当了。他们没敢骚扰项三娘子,只拿了一两银子走人。”
程子安嗯了声,道了声辛苦,“张叔,那些人都可靠吧?”
老张道:“少爷放心,明州府富裕,前来讨口饭吃的流民多,我找的都是些有家有小之人,他们顾忌会多一些。”
程子安意外地看了眼老张,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份本事,考虑得挺周全。
老张向来憨厚,看上去与平时并无不同,憨憨道:“少爷,以前落难时,与野狗,人抢吃食,为了活命,什么都干过,学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贵人的事情看不懂,看懂了也没法子。只穷人还是能了解一二,他们这些人,缺乏那股子狠劲,不是那等穷凶极恶敢去打家劫舍之人。”
程子安欣慰不已,老张还真是个宝。
一旦开了赔偿的口子,其他成日游手好闲的人看在眼里,会如苍蝇般蜂拥而上。
这时崔耀祖从西厢里出来,揉着浮肿的脸,打了个哈欠,哑声道:“你回来了?”
程子安说是,“大表哥,快来用晚饭,老张,你去帮秦婶上菜。”
崔耀祖赶紧道:“多拿一坛酒。”
老张看向程子安,程子安道:“别听大表哥的,阿爹的酒都快被他吃完了,只给他一小坛。”
崔耀祖不悦了,老张听命已经离开,他伸了伸手,最终转向了蹲在门口,缩成一团看笑话的崔耀光:“你笑什么笑?”
崔耀光才不怕,笑嘻嘻地对程子安挤眼,怪声怪气学他吃醉后的丑样:“我的命苦啊!”
崔耀祖神色一变,跑上去就要抓崔耀光,他灵活地绕着柱子躲闪,气得崔耀祖直跳脚。
这几日崔耀祖酒吃多了,刚起床,头还有些晕,跑了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只得悻悻放弃,扬起拳头威胁:“等我抓到了你,有你好看!”
崔耀光抬着下巴挑衅,程子安见状上前推他,“外面这么冷,快些进屋去,别去惹大表哥。”
吃过了晚饭,崔耀祖酒又上了头。这次酒少了,头上得不多,半醉半醒之间,他拉着程子安,一个劲问道:“子安你说,为何我就这般命苦呢?”
程家没大人在,崔耀祖在这里能自在撒酒疯,程子安被拉住了好几次,开口必是这句。
程子安熟练拂开他的手,答道:“大表哥,你给我几个大钱,我去庙里替你烧香问菩萨。”
崔耀光在旁边附和:“对对对,大哥,你给我钱,我也替你去问。”
崔耀祖淬了他一口,惆怅万分地道:“我这辈子啊,就这么一个念想。自小就发了誓,要与三娘成双成对,生儿育女,恩恩爱爱到白头。”
崔耀光听得白眼快翻上了天,程子安沉吟了下,问道:“大表哥,你问过项三娘子,她愿意嫁给你吗?”
崔耀祖愣了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媒无聘乃是苟合,我岂能唐突了她。”
既然如此,程子安换了个问题:“大表哥懂规矩礼法,很好。大表哥,大舅父与大舅母都不同意这门亲事,等项三娘子以后嫁过来,不受婆婆待见,你待如何?”
崔素娘偶尔提过一两句,当年程母还在时,就算有程箴的维护,她还是受了不少的气。
崔耀祖一意孤行要娶项三娘子,哪怕许氏最后拗不过他同意了,肯定不会给项三娘子好脸色。
父母在不分家,到时候婆媳关系闹得一团糟,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
少年的感情纯粹归纯粹,能永远被铭记的,皆是因为失去,遗失的美好。
一旦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