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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上下打量杜菀姝一番。
“看你没哭鼻子,”刘朝尔压低声音,“我就放心了。”
杜菀姝只觉得心底一热。
不管外面怎么说刘朝尔,可她对杜菀姝是掏心掏肺的好。
但杜菀姝也知道,刘朝尔不会无缘无故地来。
担忧是真,可这小倔驴也不是没耐性。
掌握一手驯马功夫的姑娘,听说现下上门不合适,怎会耐不住脾气?
“你是不是,”杜菀姝也不和刘朝尔遮掩客气,“听到了什么才来的?”
“没有啊。”
刘朝尔一双眼睛躲躲闪闪:“我就不能担心你吗?”
杜菀姝垂眸:“不说就算了。”
她低下头干脆装哭,这招屡试屡灵。
刘朝尔:“真没有!这不是刚好——哎哎哎,我说,你可千万别哭!”
刘家的混世魔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杜菀姝红眼眶。见她低头不语,分明是一副垂泪模样,刘朝尔顿时慌了神。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她一张脸恨不得纠结到一处去,好似后悔自己大大咧咧跑过来了。
“你可千万别伤心呀,”刘朝尔牵着杜菀姝的手嘀咕,“我也是听旁人风言风语,不当真的。只是她们都在说,程太妃打算把程喜儿指给惠王。我,我想到你,怕……怕云万里他欺负你,才偷偷过来看看。”
杜菀姝蓦然僵硬在原地。
第12章
三日之后,清晨。
“夫人。”
观星开口,杜菀姝闻声抬眼:“嗯?”
“今日回门呢,”观星笑道,“得叫观月为夫人好好梳头才行。”
是啊,今日回门呢。
杜菀姝看向铜镜中的自己,也跟着扬起一抹浅浅笑意。
她当然知道观星是什么意思。
“是担心我为陆昭哥哥的事难过么?”杜菀姝说。
“不敢。”观星赶忙低头,“只是听夫人夜里翻身勤,怕夫人没休息好。”
其实她休息的挺好,就是半夜口渴,渴醒了罢了。
三日前,刘朝尔前来拜访,说了宫中的程太妃,准备将程喜儿许配给陆昭哥哥。
杜菀姝本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悲痛欲绝的。
结果……
镜中的自己已梳作妇人发髻,而即将带着她回杜府的却不是陆昭哥哥。杜菀姝确实很伤心,但没有欲绝。
也许是因为,成婚之前云万里就与她提及过此事。
不过简单一言,就击碎了杜菀姝过往十五年的幻梦。
陆昭总要娶一位姓程的女儿。
程国公是程太妃的倚仗,更是陆昭哥哥的倚仗。陆昭哥哥是惠王,惠王不可能只有一名妃子。
也不可能与杜菀姝像父母那般,一生一世,一对儿筷子。
不能嫁给心上人,杜菀姝还是很难过。
就像是吞了酸涩的果子,也像是纸锋划过手指。细碎苦楚与疼痛,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表达,憋在心里涨涨的。
这一涨就是三天。
可在难过之余,杜菀姝惊觉自己还有点……庆幸。
她不敢细想,倘若真的嫁给陆昭哥哥后,又要与程喜儿共处一个屋檐下……会是怎样的场面。
想到此处,杜菀姝竟发现难过之情都淡了几分。
而且——
“他不会娶的。”杜菀姝轻声道。
观月只当她是安慰自己,并未接话。
但杜菀姝自己心底知道,陆昭哥哥不能娶程喜儿。
至少,现在不能娶。
她虽天真,却也不傻。高丞相再怎么撺掇官家,那下旨赐婚的,不还是官家自己。
先前不知道,自己的婚事被搅黄了,杜菀姝也懂得什么叫举一反三。
官家不喜欢阿父,因而不想要阿父的女儿嫁给陆昭哥哥。难道官家就会喜欢程喜儿么?程家家大业大,远不是杜家能比的。
思忖其间,观月已为杜菀姝梳好了发髻。
“走吧。”杜菀姝起身,转身对观月道,“你先帮观月收拾收拾。”
说着,她转身走到门前。
杜菀姝拉开房门,门页发出“吱呀”声响,回荡在空空旷旷的院落里。
门扉不过开了一道缝,杜菀姝就听外面一道锐器破空的声音。
她抬头,便看到云万里正在院子里练武。
男人手持五尺戟刀,劈、挂、截、砍,明明是招招杀机的生猛路数,可锐利长兵在他手中犹如长袖舞带,竟轻盈得好似舞步。
太阳还未彻底升起,他却好似练了许久。云万里未穿上衣,汗水顺着微黑的皮肤一路下落,自后颈没入脊沟。他动作发力,肩背、双臂的肌肉随之紧绷拉伸扭转。
杜菀姝只觉得脑子轰鸣炸开。
她“嘭”一声猛关房门,吓得屋里观星观月一个激灵。
“夫人,怎的了?”观月问。
“没,没什么!”
站在房门前的杜菀姝,脸红的快都快赶上烙铁了。
是杜菀姝要云万里在家中练武的,他答应了。三日来,院子里日日有操练声。杜菀姝不觉得吵,也习惯了。
可习武就就习武,怎,怎么还不穿上衣的!
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见到男人的身体长什么模样!
平日云万里穿着衣裳,杜菀姝只觉得他生得高且瘦削,却没想到……
他肩那么宽,腰是那么细,着武服时什么也看不见,见了他没穿衣服,杜菀姝才知道那身子上的肌肉竟,竟是一块一块的!
杜菀姝脸颊烫的冒烟,她深吸好几次口气,才冷静下来。
见了就……见了!又怎么了!
他们已成婚三日,这该洞房就,就见的。
而且……
杜菀姝鼓起勇气,又偷偷扯了扯门把手,偷偷把合拢的门扉撕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她是又羞又好奇,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就想多看两眼,更想知道,云万里在肃州时,是否是用这把戟刀深入草原,又是否是以这般英姿与北狄厮杀?
可惜的是,还没等杜菀姝再多看两眼,云万里就收起了戟刀。
大抵是到了时候,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骨节分明的大手拎着戟刀,转身回西厢房去了。
杜菀姝长舒口气,却又觉得有点遗憾。
她轻轻拍拍红透的脸颊,作无事人状,拎着裙摆往前院去了。
按照习俗,新妇嫁人三日之后,当由夫君陪着回门。
这也是一件大事,自然要好生准备。
昨日李义出门,忙碌一天,才备好了回门礼。杜菀姝最后清点了一遍礼盒中的物件,确认每一项都是双数后,又把两瓶贵重的酒酿拿了出去。
家中库房确实藏着珠宝,可明面上,云万里还只是名七品正使呢。
杜菀姝莫名觉得,哪怕是爹娘,这事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