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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傅蓉微收了笑,仍旧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说:“大姐姐,我这不赊账,也不赊恩,我不要听什么承诺保证,发誓也不行,别拿那一套花言巧语糊弄我,我只想看到点实在东西。”

蓉珠的衣带拧成一团,又松了,问:“你要什么?钱么?”

傅蓉微悠悠道:“我身体不好,要一个郎中,不要府里养的,那都是张氏的人,我信不过,你从外头医馆给我找个可靠的,我们今天的商议便算成了。”

蓉珠皱眉盯着她:“做不到,我也出不去府,张氏盯我那么紧,只在园子里走走,便有一群人盯着,我怎么给你找?”

傅蓉微一手搭在石桌上,轻轻向蓉珠靠了几分:“找个郎中不容易?嫁进姜家很容易?”她摇着头,半是叹息半是劝告:“大姐姐,你帮我到什么份上,我帮你就到什么份上,来往相当,这才是交易。”

自醒来便一片死寂的眸子,终于有了流盼,胜过明珠千斛。

第6章

侯府里要有热闹看了。

傅蓉微心中莫名升出一股雀跃。

她这种不怎么能见光的情绪……其实很难说明其中缘由。

比如说猫见了老鼠会亮爪子,狼闻到了血腥味会千里捕杀,都是天性使然。

傅蓉微嗅到了侯府里山雨欲来的气息,她挣扎着要去做生杀在握、搅弄风云的那个人,也是天性使然。

蓉珠起身:“三妹妹,我不能与你独处太久,告辞了,请代我向姨娘请安,血脉牵绊终究难释,我也很记挂她。”

傅蓉微也起身送出两步,道:“大姐姐,明日的这个时辰,我还在此地等你,你把郎中带来。”

蓉珠震撼到花容失色:“明日?!你你……不能多宽限几日么?”

傅蓉微说:“若大姐姐你不急,我便不急。”

蓉珠如何能不急,那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不能抓紧,就要继续无休止的等,将最好的年华空耗在闺中,待到过了年纪,熬成老姑娘,万人嫌,张氏再随便找个人把她打发了,她这一生将彻底堕进深渊里,再也爬不起来。

蓉珠一咬牙:“好,我会尽力办成,到时候,希望三妹妹也能拿出与之相当的诚意,不要诓骗于我!”

傅蓉微浅笑:“当然。”

她目送蓉珠疾步走下石阶,娇艳的裙裳像一朵绽开的胭云,顺着幽静的草木深处渐飘渐远。

傅蓉微拢了上身夹棉的短衫,扶着漆柱,一声声地咳,起初还尽力闷在嗓子里,可越忍反噬得越厉害,到最后竟有点呕心抽肠的感觉。傅蓉微喘息着缓了下来,瞧见左右无人,颓然靠着漆柱滑坐到地上。

春寒从下面返上来,激得她一个哆嗦,但她咳得有些抖,实在没力气挪动了。

她前些日子那场大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歹毒。

也不知根在哪里?

梅花亭的瓦当上忽然滴滴答答地落下水来,在她面前连城细细的一线。

傅蓉微望着那细如银丝的水,伸手接了一滴,托到面前,闻到了一股醇浓的酒香。

上面有人……

刚谋划了亏心事的傅蓉微头皮一麻!

是谁!

傅蓉微指甲扒着漆雕的牡丹纹,撑起身,几步踉跄着冲到外面,仰起头。

只见梅花亭的宝顶上,一个少年人,逆着淡薄的日光,踩在最高处的琉璃宝珠上。

一身锦袍素白无尘,腰封、护腕、发带上皆绣着金线暗纹。傅蓉微还未看清此人的脸,便被那粼粼荧芒映了满眼。他手里一个袖珍的酒坛,少年一只掌心便能攥住,酒液就是从他手里淌下来的。

姜煦。

傅蓉微在瞧见他的那一刹那,脑子里闪过了焦土和废墟下的万民涂炭,也闪过了北地关外漫天婀娜的雪……最终着落在此人的眉目上,她双腿一虚。

——他什么时候到的?他听了多少去?

那日,她在城上,他在城下,中间隔着一个倾覆王朝和落魄的皇室。

今日,两人颠倒上下,傅蓉微仰头看他,后脖颈都酸了,中间隔着一个前世今生。

傅蓉微心想,十五岁的她,理应不认得姜煦,于是乎,她深呼了口气,问道:“你是谁?”

殊不知,此刻姜煦面色虽冷,但心里已暗自纠结成一团——我到底该不该认识她?

他琢磨半天,也没想出托词,低头恼恨地瞪了眼酒坛子,傅家的东西实在太劣了,坛口都封不住,怎么好意思拿出来招待客人?

他越是不说话,傅蓉微的心里越是沉了下去。

不好。

他全部都听到了?

依着他的性子,会不会现在冲回去和傅家翻脸?

要翻脸也不能挑在这个时候,她的好事还没成呢!

傅蓉微嘶哑着开口:“……听闻母亲今日设宴招待骁勇将军的夫人,你是那位姜公子么?”

她没有把握能否凭口舌之能将人安抚住。

姜煦想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好糊弄的人。

姜煦走下几步,于边缘处停住,单膝跪在瓦上。

他这一跪,跪的是前世太后。

可是,傅蓉微并不晓得。

一簇素雅的蔷薇花簪在傅蓉微的发上,姜煦盯着它瞧了片刻,想,原来她少女时期便有了这样一副沉郁的样子。

姜煦道:“你病了,侯府都不肯给你找郎中?”

傅蓉微瞳孔一颤:“啊?”

姜煦想了想,又说:“你和府里回禀一声,我带你出去治病吧。”

傅蓉微霎时间方寸大乱,怀疑自己是认错了人。傅蓉微无措地退后两步,却正好腾出面前三尺见方的空地,姜煦一跃而在,落在她面前,转身道:“走。”

走?

走哪去?

姜煦手里的酒坛空了一半,顺手搁在一侧的山石上,他左右瞧瞧,沾了脏污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清理。

傅蓉微一瞧他的表情,便知他随身没带帕子,也不知怎的,她自然而然拿出当年伺候皇帝时的细致,从自己袖中抽出一块绢帕,递了过去。

傅蓉微敢递,姜煦就敢接。

他用傅蓉微的帕子揉净了手上沾的酒液,帕子脏了,姜煦瞧着又犯了难,自己用脏了的物件,再还给人家不合适。

可傅蓉微已经朝他伸出手等着了。

傅蓉微敢接,姜煦就敢递。

于是,傅蓉微拿回帕子,极为熟练地将其反折,脏掉部分藏在里面,又塞回了袖中。

一场堪称兵荒马乱的邂逅,傅蓉微终于默默收拾好情绪,无奈地一笑……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鲜衣怒马少年人,当真蛊惑人的心神。

姜煦似乎是真心想带她出府看病。

傅蓉微摇头:“我出不去,公子好意,我心领了。”

姜煦:“那今日晚些时候,我给你送一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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