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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 有些忐忑地?看向张居正:“张先生, 总之, 柳仵作真的是医术拔擢之人, 既然宫中御医束手?无?措, 不如让柳仵作进宫来试试。”

张居正和冯保对视了一眼,拱手?对朱翊钧道:“圣上龙体康健, 事关国本,柳仵作入宫之事还需考量,还请圣上莫要心急。”

见?张居正并没有一口回?绝, 朱翊钧的笑意更?浓了,连连点头。经历了重大情感波折之人, 一旦松懈,往往会感受到强烈的疲惫感,此刻的朱翊钧便是如此。他以手?掩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中也漾起了困倦的泪水。

见?此情景,冯保面上一喜:“圣上可是困了?”

朱翊钧缓缓点了点头,仿佛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瞌睡虫吓跑一般。冯保赶紧伺候朱翊钧躺下,朱翊钧的目光却始终凝在沈忘的身上。

“沈御史待朕睡熟了再走吧?”少年天子有些赧然地?开口道。

沈忘心头一暖,郑重拜道:“微臣保证。”

朱翊钧这?才放心地?合上了双眼,抿紧了唇,格外认真地?睡了过?去。朱翊钧这?次入睡极快,几乎是没有一炷香的功夫便鼾声如雷,与其说他是睡过?去的,不如说他是惊恐交加,疲惫不堪昏死过?去的。

沈忘看着朱翊钧即使在沉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沈御史,可否出来说话。”身后,响起张居正沉静冷峻的声音。

屋外,清晨的朝阳冉冉而起,带着沐雨迎风后的爽利与清澈,将整个院落映得通亮。张居正行在前,沈忘跟在后,二人脊背皆是挺得笔直,盛秋的风灌入他们宽大的袖口,将衣身鼓荡而起,宛若两?只振翅欲飞的大鸟。

张居正并不回?头,只是抬头凝望着屋檐上一株新生的瓦松:“沈御史同蔡侍讲交情匪浅啊!”

沈忘心头一跳,只是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已经暗示了张居正知晓他入京以来的一切行踪。无?论是蔡年时城门口的迎接,他在季喆墓前的独处,亦或是沈念府上的家?宴,皆逃不过?首辅张居正的眼线。好在,除了无?名墓碑真正的主人,他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是,学?生同蔡侍讲乃是同年,共同经历坎坷方有今日?之成就,是以私交颇深。”沈忘语气坦荡,毫无?隐藏。

“沈御史如何看蔡侍讲其人?”

“蔡侍讲家?门贫寒,却不卑不亢,威武不屈,更?学?得满腹经纶,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沈御史又如何评判海刚峰其人?”

沈忘没有丝毫地?犹豫,朗朗道:“下官以为海公其人,刚毅善断,忠孝两?全,乃是天下清流之标榜,当朝儒士之桅杆。然人皆有其长?短,海公之严苛孤卓,可敬可佩,亦可惋可叹,并不适宜如今之朝堂。”

张居正垂敛眉眼,回?转过?身来,轻笑道:“那沈御史可知,海刚峰又是如何评判你?”

“下官不知。”沈忘说完,却不见?张居正搭腔,他微微抬眸,只见?张居正还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进一步的回?答。

“下官只盼……能赢得海公‘好官’二字。”

张居正捋着长?髯朗声笑道:“沈御史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底下的官员能得海瑞这?般评价的只怕一手?可数啊!”他一边笑,一边垂眸看向面前年轻的男子,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温和的神采:“本官倒认为,海瑞对你的评判比‘好官’二字还要高些。前日?,本官收到了海瑞的来信,他在信中直言,你遇事敢言,不为小谨,勇而有义,心若赤子……如今看来,海瑞倒也并非言过?其实。”

沈忘心头一暖,海瑞苍老的面容又一次浮现眼前:“海公——过?誉了。”

笑容逐渐在张居正的面上散去,高高在上的疏离之感又凝在那双审慎的眼眸之中:“沈御史,圣上对你青眼有加,蔡侍讲视你为知己,连最为曲高和寡的海瑞也对你大加赞许,可见?你确有过?人之处。本官这?里有个案子,倒也想让断案如神的沈御史指点一二,只是不知沈御史敢不敢接?”

沈忘抬起头,面无?惧色地?看向始终打量着他的张居正:“有何不敢?”

张居正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感兴趣的事情一般,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语气中也添了玩味之色:“哦?本官奉劝沈御史话不要说得太满,沈御史难道不先问问,本官想让你查的是什么案子吗?”

“定是圣上遇刺之案。”

张居正挽起唇角,虽然面上带笑,但是眸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沈御史可知,此案牵涉新皇性命,重逾千斤,并非沈御史之前所查的案件可比。此案,若是查好了,皆大欢喜;若是查错了,人头落地?。”他加重了语气,唇角最后一抹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即便你认为查对了,可皇上认为你查错了,还是死路一条。沈御史,你还敢查吗?”

“下官还是那句话——”直刺而来的朝阳耀眼夺目,将沈忘整个人都包裹在分外绚丽的光影里。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无?法?承受那铺天盖地?的光芒一般,而那轻轻抬高的下颌,那唇边上扬的弧度,以及那眸中毫不闪躲的郑重,都让这?位年轻的御史有了与大明朝首辅比肩的神采飞扬:“——有何不敢?”

第171章 挟刃落花 (四)

朱翊钧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女子的侧脸, 大气儿也不敢出,他第一次在一名女子的身?上感受到比张先生还要整肃端方的气质,而那微微蹙起的柳叶眉便让这种沉默的压迫感更甚一层。即便是在给天子诊治, 柳七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讨巧温柔之色, 相反那种认真钻研的劲头儿,让朱翊钧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而柳七则是窑外仔细端详的烧瓷人。

柳七手中捻着的银针细如牛毛,唯有迎着阳光看?去?才能隐约看?清浮动在空气中如鱼线般的银针。此时?,朱翊钧的合谷和太冲穴已经扎满了针, 可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与不适,甚至连银针何时刺入的都没有感觉到。

感受到朱翊钧呼吸得极其微弱,柳七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只见朱翊钧正屏息凝神地盯着自己扎满了的针的双手双脚, 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神态煞是可爱, 柳七也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圣上正常呼吸即可。”

朱翊钧这才听话?地长出一口气, 柳七也趁此机会将银针向右捻动了三下。朱翊钧只觉一股温热之气涌入四肢百骸, 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 便又舒服地吸了一口气, 柳七的手指也顺势向左捻动银针, 那股在血脉间穿行?的温热之气便随着银针的旋动泄了出来,将?体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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