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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了看蔡年时不动声色的侧脸,叹息道:“只是此法实?在?凶险,无论蔡侍讲作何?选择,老夫绝不强求。”

“年时——求之不得。”男子微微一倾身,整个人?便?蕴在?斜照入屋的夕阳之中,他的脸上有着让张居正看不懂的柔和笑意?,就仿佛他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了,而那?种蓬勃而出的华彩让男子本来平平无奇的五官熠熠生辉:“奏本年时早已写好,只待明日一早呈奏圣上,万没想到张首辅倒与年时想到了一处。”

张居正一怔,反倒起了劝说之意?:“蔡侍讲,此本一旦呈上,你便?再也没有了后路,无论是天子震怒还是朝野汹汹,你只能一力承之,此事你可想好了,绝非一时书生意?气?这般简单。”

“年时想好了……年时自幼怯懦,谨言慎行,从未有机会做些出格之事,此事若能成行,倒是了却了年时的一番心愿,因此无论是成是败,年时皆甘之如饴。”

张居正捋着长须,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位寡言少语的蔡侍讲:“若是不行,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蔡年时眸光一黯,嘴唇却是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怅然的笑:“九族……年时的九族只有年时一人?了,便?是诛了又何?妨?张首辅——”男子郑重拱手而拜:“年时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恳请首辅大人?成全。”

并肩行在?长街之上的沈忘三人?并不知道,蔡年时为?了救柳七于危难做出了何?等惊人?的抉择,只因他们此刻也正被一团浓重的黑雾笼罩其中。

“无忧,刚才那?个王令嘉绝非凡人?。”走得离教坊司远了,程彻见四下无人?赶紧说道,“你看到她跳舞时的那?一扭身了吗,如龙如蛇,大开?大合,就算是筋骨奇佳,没有十数年的功力也走不出那?几步!”

“所?以,你刚才目不转睛地?,是在?看这个?”易微惊道。

程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别的不行,可是看这身法却是一看一个准,我记得当年在?寨子里认识一位八卦掌高手,他曾对我说过,八卦掌乃是以腰为?轴,以步助腰,以腰助肩,以肩助肘掌,因而其拧腰的动作极有特点,这王令嘉定然是八卦掌的高手,没跑了!”他兴致勃勃地?说完,又疑惑地?看向易微:“微儿?,那?你觉得我在?看什么?”

易微面上一红,气?冲冲地?别过头去,唇角的笑意?却是再也藏不住:“我哪知道你看什么,你爱看什么看什么!”

程彻被抢白了一番,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勺,突然,他眸光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原来是她!”

这“啪”地?一声巴掌声在?无人?经过的长街中格外?响亮,把易微唬了一跳:“又怎么了!一惊一乍地?!”

“我想起来了!微儿?,你有印象吗,那?个宁芳县碰到的村妇!”

易微蹙着眉头想了想:“是咱们问路的那?个?”

“对!就是她!咱们问完路,她起身欲走,当时她扭身的动作和今天的王令嘉一模一样!”程彻大睁着眼睛,激动地?连喘气?都忘了。

易微也大惊失色,以手掩口小?声道:“你是说,那?个人?就是王令嘉!?大狐狸!王令嘉早就盯上我们了!”易微猛地?扯住身旁沈忘的衣袖,却见沈忘的面色冷得如凝着冰的溪水,往日里永远饱含笑意?的眼眸,此刻亦是黯若深渊。

只听沈忘冷冷道:“当时我还奇怪,一名村妇何?以十指白皙,不沾阳春之水,现在?想来却是忙着去寻小?德子,反而疏忽了这不合常理之处。清晏,你方才说——八卦掌如龙如蛇,大开?大合,拧腰的动作极有特点……”

沈忘停下脚步,转身回望那?长街尽头,灯火辉煌的教坊司,怒极反笑:“那?夜,在?年时家?中威胁我之人?,亦是这般形态!”

“方才,我在?教坊司中询问她,是否识得卢有德,你们记得她是如何?作答的?”

“她说,这天底下她最不熟的就是太监了!”易微抢先回答道。

“此案事关重大,德公公又曾是圣上身边伺候的人?,是以有关德公公的身份和犯案的细节,知情人?皆讳莫如深,坊间更是没有相关的传言。王令嘉身居教坊司,又是如何?知道卢有德是太监的呢!”沈忘的眸子在?浓重的夜色中莹然发亮,灼灼有光。

“天哪……”易微震惊道:“所?以我们的一言一行,尽在?王令嘉的掌握!她先是指使小?德子杀死曲青青,又亲赴宁芳眼瞧着小?德子上吊自尽,到后来再逼得袁师父咬舌而死,再到最后害得柳姐姐自赴诏狱,都是因为?她!死了这么多人?,只是为?了掩护她!”

沈忘垂在?宽袍大袖中的拳头缓缓握紧,声音低得晦暗不明:“不……不仅仅是为?了她……”

第193章 挟刃落花 (二十六)

第二日, 夜。

掌灯时分,便?是教坊司最为葳蕤繁盛,春光无限之时, 昨日里发生的小插曲早已随着往来的人流消泯无声, 而那两位俊俏得如姑射仙子般的公子也?化作龟奴小厮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教坊司这?种地方,每日里都会新鲜的趣事儿可供咀嚼品尝。

王令嘉百无聊赖地倚栏而望,这?人间繁华入不得她眼,而唯一能让她倾心动?魄之人已是多日没?有?踏足此地了?。定然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若非自己?是戴罪之身,也?能光明正大地为他排忧解难, 不像现在……她心中暗想着,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正自思?量间,楼下却是炸开了锅,乱成一片。

“给老子来个最贵的姑娘!”吸引着众人眼球儿的, 是一名口?音怪异的大胡子。这?名大胡子长得极是威武剽悍, 嗓子门儿更?是大的惊人, 甫一进门就嚷嚷着要点最贵的姑娘, 把自己?的胸膛拍得震天响。

“姑娘, 您看……”身旁的婢女有?些不安地向王令嘉投以问询的眼神。

王令嘉自二楼向下瞟了?一眼, 冷冷一笑道:“随便?找个姑娘打发他, 我不伺候。”

王令嘉懒得伺候, 几名龟奴只得陪着笑脸,引了?另外几位姑娘前来相?见, 那大胡子只是扫了?一眼便?大声嚷嚷道:“啥意思?,找这?几个歪鼻子斜眼儿的糊弄谁呢!老子说了?,要最贵的!最——贵——的!”

他的口?音混杂着南北各处的方言, 让人听来极是别扭,也?难以分辨他究竟是何方人士。只见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 唬得龟奴连连后退,生怕他一个不乐意酒坛子就?扣在自己?头上。王令嘉见那人闹腾不休,心中烦躁,便?倚着栏杆向下张望,正被那大胡子瞧了?个正着。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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