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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里好似瞬间响起尖锐绵长的电音。

抢救?

穆于过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周颂臣的话,瞬间六神无主,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掌心狼狈地撑在桌面上,打翻了上面的金属水壶。

极大的碰撞声,响彻整个房间。

水壶里滚烫的热水溅了穆于一裤腿,烫得厉害,他却好似什么也感觉不到。

听到他电话这头的动静,周颂臣迅速道:“去找件外套穿上,然后走到大门口,我叫了车,五分钟后到。”

穆于怔怔点头,他像是牵线木偶般,跟随着周颂臣的指示一步一动。

他的脑子在听到穆心兰出事时,就已经乱了,感觉什么都做不了,身上也没有力气。

双膝此时还阵阵发软,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害怕得直冒冷汗。

周颂臣没有挂掉电话,一直在同他保持通话,并告诉他,只要穆心兰一有消息,他这边会立刻通知他。

穆于还是没说话,可以说从刚才周颂臣通知他的那刻开始,他就一直处于不正常的安静之中。

周颂臣也没有一直与他对话,只是偶尔询问他两句,问他到了哪里,有没有带好东西。

不时下达一个指令,让穆于照做。

穆于茫然地坐上了车,他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

他想到最后一次见穆心兰,他们大吵一架,他推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如果…… 如果穆心兰出了什么事。

那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处。

这个念头只是稍微浮起,巨大的愧疚好似攥住了他的五脏六腑,狠狠重击了他,让他在网约车后座蜷缩起来,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穆……”

“……穆于。”

“穆于!”

一道声音从放在耳边的话筒里响起,穆于猛然回神,周颂臣不知喊了他的几遍名字。

“深呼吸。”

周颂臣说。

穆于茫然地眨着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呼吸急促,却上不不来气。

“别怕。”

周颂臣的声音沉稳地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让人相信的力量。

“不会有事的。”

第38章

穆于抵达医院门口,抬眼看着那鲜红巨大的急诊二字,手里的汗湿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我到了。”安静了一路,穆于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又涩又哑。

周颂臣早已等在门口,见到他时,眉心微微蹙起。

穆于简直比穆心兰还要像那个生病的人。

跟着周颂臣往里走,穆于白着脸问:“我妈怎么样了? ”

周颂臣快速道:“检查结果刚刚出来,是急性阑尾炎,已经进手术室了。”

不是想象中那样恐怖的疾病,穆于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一些,随之心又再次悬起,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手术。

既是手术,就有风险。

穆于跟着周颂臣来到手术室前,肖韵正满脸忧虑地坐在那处。

见到穆于,肖韵急忙道:“乖乖,你终于来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你妈妈这人,真是太要强了!身体不舒服都不肯跟我说一声,医生说她都痛了好几天,这才受不住晕倒了,真是吓死我了!”

肖韵搂着穆于的肩膀絮絮叨叨,疏解自己心中的焦虑。

殊不知她的每一句话语,都似一记鞭打在穆于心上的谴责。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一天,他推开穆心兰时,对方那震惊又错愕的眼神。

小时候穆心兰并不打他,是上学了之后才开始打的。

第一次被打,穆于印象很深刻。

穆心兰一边打他,一边流泪,声嘶力竭地冲他喊着,为什么明明这么努力成绩却仍然提不上去。

记忆最深的并非是身体的疼痛,而是穆心兰哭花了妆容的脸。

他记得穆心兰牵着自己的手,接他放学回家,脚后跟因为忙于工作而磨破了皮,露出粉色的肉。

想起为了让他跟周颂臣上同一个初中,为了凑那笔对他们来说算得上巨额的择校费,穆心兰在深夜里一个个拨出去的借钱电话。

忆及穆心兰送他去学围棋时,面对脾气极大,一言断定他并没有围棋天赋的老师面前,低声下气的笑脸。

那个夏天穆心兰带着他到处找老师,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后颈被太阳晒得通红。

那一刻穆于发现自己已经比穆心兰高了,可他却始终没有长大,仍然需要穆心兰为他耗费心血。

他和穆心兰之间,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断不了的血缘。

同穆心兰大吵一架后,对方将他拉黑,他就再没有回过家。

他以为他能够强大起来,离开穆心兰,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家。

这就是他逃避的结果。

穆于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终于打开,穆心兰脸色苍白地躺在推车上。

他猛地起身,却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周颂臣及时地扶住了他,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穆于缓过那阵低血糖导致的眩晕后,勉强地道了声谢,随后跟着推车,进入病房。

伴随着推车左右,他听见穆心兰哆嗦着喊冷,正想转身找护士,肖韵就已经将一个热水袋塞进了穆心兰的被子里。

“刚才我问护士术后注意事项,麻醉可能会导致体温暂时无法调节,是正常现象,做好保暖就行。”

她话音刚落,周颂臣从门口进来,手上捧着床不知哪儿来的被子,盖在了穆心兰身上。

果然加了被子和热水袋后,穆心兰就不再继续喊冷了,双眸紧闭,再次陷入昏睡。

穆于坐在病床边,注视着昏睡的穆心兰,伸手牢牢握住了对方被子下的手。

这只手不像肖韵那样保养得宜,光滑细嫩,上面充满着各种粗糙的纹路。

穆心兰用这双手打他,也用这双手将他养大。

周颂臣出去了一会,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烫伤膏。

穆于垂下眼,他穿的是宽松的睡裤,露出一截脚踝。

被打翻的热水所烫过的地方,皆已涨得通红。

周颂臣让他将裤腿卷起来,穆于握着穆心兰的手没有动:“我没事,不用给我涂药。”

周颂臣没跟他废话,直接握着他的腿轻轻抬起:“我不喜欢一件事说两遍,也不喜欢说一些显而易见的废话。”

穆于闻言下意识地抖了抖,想收回自己的腿。

周颂臣收紧手指,不让他动:“但有时候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这两件事都做。比如现在──如果你不涂药,之后伤口感染恶化,谁来照顾你妈?”

穆于抿了抿唇,他不是没感觉到小腿上的疼痛,只是觉得疼痛像某种甘之如饴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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