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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点心、喝的羊奶、穿的衣裙,皆是这些百姓日复一日辛勤劳作得来的。他们为朝廷缴税,为江河修缮堤坝,为萧家守住七零八落的疆域。这是他们对国家的真心,我不能愧对天下百姓。”
“可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抿紧唇,眼珠黑黑的,映出两抹跳动的烛火,“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为了你,我也断不会与他同席而坐。阿蛮,长孙氏狼子野心,天下共赏。他们现在按兵不动,只是在等罢了。”
“在等,在等什么……”
萧望舒轻轻一笑,“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长孙蛮打了个寒颤。她呆愣愣的模样让人怜爱,萧望舒不由缓和着语气,轻言道:“为君者,称孤道寡,凌驾万人之上,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这是无数人渴求至极的权力。阿蛮,你现在还小,你可以不用明白。但你心里要清楚,我们这种人,什么都不缺,惟有真心最难得。”
……
大概是这么些年来,头一回接触到残酷的现实,长孙蛮夜里就病了。
先开始是惊梦,哭醒过来后又抽抽噎噎,没一小会儿就起了高热,直吓得春娘连忙去请府里医工,又让人去禀报萧望舒。
宫内出行不易,万俟葵没打算太早回去,正要侍奉萧望舒寝眠时,春娘派的人来了。萧望舒靠着软枕,手中的一页信纸已是摊开了小半宿,信封上还残留半边青黑的兽形火漆。
万俟葵不慌不忙地取来玄鸟令。这是萧望舒的令牌,见令如见人,亲卫持令才可夜入宫闱,去请太医院的人过来。
待外面的人散去后,万俟葵轻叹口气,有些不解的问道:“殿下忍了多年,怎么今日就没忍住呢?小郡主孩子心性,与父母亲近实属自然。再者您同她说了这么多,她也未必懂得您的苦心。”
萧望舒折起信纸,递给她,示意就着烛台烧了。手掌心上惟剩一面信封,上书“燮启”。
十三州天地里,能让燕地斥候跑废五匹骏马的,除了兖州驻军大将逢燮,别无他人。
信纸被扔在香炉里,万俟葵用金签拨弄了两下灰烬,确保再无痕迹后,才盖上坐金兽。她皱起眉轻声说着:“兖州地处五州交界,虽然不比幽、凉等地为边防要塞,可也是兵家必争之地。燕侯为避人耳目,派人从并州绕道河东。若非司隶部边军中的暗棋警觉,拦截下了这封’请士书’,只怕没几日……”
“逢燮不会。”萧望舒阖上眼,额角传来的刺痛让她不禁蹙眉,“逢家世代忠于皇帝,他又是个最讲忠义的将才。况且萧家尚有天子坐镇宫闱,只要陛下还在,他便一日不会反。”
万俟葵控制着力道为她轻揉额角,“也是。若非如此,幽州那边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年。”说着,她又叹气道:“小逢将军的死讯已传回外宫,下面递的折子一茬接一茬的,可陛下缠绵病榻,根本不理会国事。这封兖州传来的军报压了快一月了,燕侯如此行事,也是找准了时机一举攻心。”
数月前自青州刺史被杀,各地流寇趁机作乱,从高密一路向西往兖州而去。逢燮之弟领命出兵,却被人用同样的手法暗杀于营帐内。虽然后来寇乱平歇,但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皆知青州出了一个青衣军,专杀为昏君卖命的朝廷大臣。
萧望舒按住万俟葵的手,示意停下,淡淡道:“追封其为安东将军,再厚赐逢家诸人。至于青州刺史一事,陛下既然无心朝政,就暂且让他卧床养着吧。擢令逢燮暂接青州军防,告诉他,清理掉那些不安分的心思。”
外头隐隐约约的闹腾声渐渐消了,萧望舒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告诉小庭院那边,明日的平就殿不用去了。让她好好歇一歇。”
万俟葵轻声应下,接过她手里那张捏皱的信封,伺候着人睡下,又吩咐婢女去小庭院传话。
……
长孙蛮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天蒙蒙亮时,她的高热便退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缩在被窝里,耷拉着眉眼。春娘看着心疼,又拢拢帘子,将微亮的光线挡在外面,“郡主,今日不用去上学了,您再睡睡吧。”
这么一睡,就睡到了前院扈从递来的书信。口齿清历的书侍捧着信展读,说她爹已经到东都洛阳,或许明晚上就能赶到长安。
长孙蛮当即垂死病中惊坐起。
第4章 长安(四)
没多久,纤阿台那儿也得了消息。
萧望舒放下饮尽的药碗,书侍低头复述书信。她听了会儿,就有些疲乏,耐着性子等书侍说完最后一句:“……洛阳夜深,明日或可到长安。”
过了良久,萧望舒淡声传人:“让王野过来见我。”
王野,曾为萧望舒的贴身侍卫,现任执金吾统领,掌京畿军防。若说万俟葵是左膀右臂,那王野就是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时,内宫斥候的消息也传回来了。
“殿下,昨夜淑妃惊怒交加,当庭晕厥,陛下连召太医署十二人。”
萧望舒微微挑眉:“太医署每日当值十五人,孤昨夜请了三位…陛下倒真心疼她。”
亲卫头冒冷汗。
正巧王野赶来了。他进屋停在屏风前,眼睛锐利如隼,几近要穿透那幅云山瞭望图,“殿下。”
萧望舒慢慢叩着桌。木声沉闷,冷风让她回转眸光,“现在可调度多少人马?”
王野略一思索:“除却京防巡行,北军内可调度三千人,执金吾内不足一百人。”
萧望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百人…他向来轻骑简装,足够了。留下北军军令,你现在即回执金吾,立刻前往洛阳截杀燕侯。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夜之前,决不允许他踏入长安。”
王野颔下一紧,沉声应道:“是。”
正要出去时,她忽而又自顾摇头,“等等,他不在洛阳。”
……
这一封信来得很是时候。吃完早饭的长孙蛮总算冷静下来。她咬着笔杆,决定先制定一个阻止她爹娘相杀的可行动方案。
多亏萧望舒帮她告假,正好不用去平就殿跟小萝卜头们扯头花。
在平就殿,长孙蛮度过了一段她娘听了都会手痒的光辉岁月。上房揭瓦,插科打诨,横行霸道…没事嘲嘲平就殿的规矩多,顺带拉踩一下掌殿博士的得意门生。
所以当得知下午还是要进宫时,长孙蛮忍不住心里打鼓。真怕她娘拐个弯,进平就殿问候一下掌殿博士。虽然萧望舒耳目众多,这些事也瞒不住的。
等春娘把她拾掇好送进马车后,正是午后犯困的好时机。长孙蛮打着哈欠,冷不丁就看见她娘微微一笑。
她娘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染疾,你多日未去拜谒,这不妥当。原想着今日让你歇歇,可宫里传了消息,你还是跟我一起进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