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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面容似哭似笑。
“殿下,您的权力太大啦。可即使是这样,您依然登不上皇位,先帝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摧毁您。司家没了,逢家是埋在您身边的暗棋,幽州反叛之名深入人心。您承国公教诲,自小视其为父,有他的遗命在前,您又怎么可能不相信这一切呢……”
他流出浑浊的眼泪,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满是窟窿的并州,有多少您的探子。对,还有幽州,还有君侯。可你们都被骗了!九五之尊是蛇蝎,护主忠犬是毒虫,什么世交什么仇敌……天下的狼子野心,有哪一个不是被你们萧家人逼得!皇权没落,诸侯割据,这些只是你们自相残杀的借口!”
“王野。”她平平唤出口。
有人走进来,立在身后。
萧望舒的声音平静得宛若一滩死水:“带下去。”
王野依令行事。
他皱眉看那道孤高背影,询问:“殿下……”
她端坐在大椅上,身姿消瘦。
却未有回头。
“把灯灭了,出去。”
……
地牢里一片漆黑。
长孙无妄停在门口。
习武之人夜视比常人好太多,即使没有烛火通幽,他也能看见她端坐在大椅上。
她背对着他,脊背笔直,像一棵永不摧折的青竹。
无声的窒息像潮水泛澜,蔓延在这方天地里。
男人停了会儿,再度抬步走进去。
他声音里含着笑意,听不出半点不妥:“怎么还坐在这儿?夜深了,地里寒露湿重,咱们回去吧。”
长孙无妄不容置疑地拉住她冰凉的手。
似是这一下,萧望舒空空目光有了神色。
她眨了眨眼睛,端坐地牢良久,她指尖已然发僵。此刻蜷缩在他温热掌心里,逐渐回暖。
他放下心。指腹微移,想穿过她细指将人拉起身。
待触到血痂,男人脸色却是陡变。
“你怎么弄——”
“伤”字还未脱口,胸前不同忽视的力道迫使他忘记再说。
萧望舒抬起另一只手。
僵硬地、微微发抖地,用力扯住他衣襟。
男人顺从般垂低头。
他躬着身,眉眼低垂,敛尽锋芒桀骜,似俯首称臣。
一呼一吸间。
她微抬下巴,冰凉的唇贴在他嘴角。
只一停顿,长孙无妄眼眸幽深,像黑夜里亟待捕食的狼。
他叼起猎物,瞬息间反客为主。
这是一场殊死相搏。
他们是永不会交付刀柄的夫妻,他们没有琴瑟之乐,从无眉案相庄。
他们苛求至极,自负至极,难以容忍微末异心。
她步步为营,他攻城略地。
他们是世所皆知劲敌、是至亲至疏夫妻。
这场角逐她和他抵足厮磨。
似猎手亦似猎物。谁也分不清谁是搁浅之鱼,谁在拼力翕张。
似乎多年来的恼恨、猜疑、怨怼、憎恶,在这一刻都化做极尽疯狂的吻。
直到咸湿浸透唇舌,滚烫烫的,灼热得让长孙无妄微微一怔。
他停下攻势,发红的眼底一片昏聩。
但这并不影响他做出判断——这是泪水。
长孙无妄几乎是一瞬间丢盔弃甲。
萧望舒很少落泪。
无论是到如何险境,无论是有多么愤怒无助,她不会轻易在他面前暴露软弱。
顷刻潮落,退却的海域恢复清明。
他低下头。
本能地、温柔地吻去她泪珠。
萧望舒的眼泪却愈发汹涌。一串接一串,于无声中,打湿了她的脸庞。
黑暗中一声叹息消弭。
他攥紧掌心那只温凉的手。
臂弯微一用力,将她从椅子上拉起身,揽入怀中。
“玄玄。”他抚在她后颈,指腹摩挲。
长孙无妄没有再开口。
他太清楚也太明白,这片漆黑地牢是萧望舒留给自己近乎发泄地一切。
她不愿说破,他亦不会点破。
半晌。
萧望舒的声音犹带嘶哑。
“我要去青州……找阿衡。”她难以克制抽噎。
月光追上了暗影,地牢中清光徘徊。
他低头,吻了吻她濡湿侧脸。
“好。”
……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统共过了这么多个生日,长孙蛮第一次发现,生日愿望似乎有一点点用处。
具体可见——她爹娘之间像春日销雪,一夜之间迅速破冰。
自诩爱神丘比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就连魏山扶蹲院墙上观察好几日,也不得不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长孙蛮心中惭愧,几度推辞,勉勉强强虚心接受。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悄悄咪咪搞了什么小动作?”
“啥玩意?我是那种悄悄咪咪搞小动作的人吗?”
魏狗盯她好几眼,实诚点头:“是。”
长孙蛮气得在院墙底下哇哇大叫。
虽然不知道雅风她们为什么不让魏山扶进院,但长孙蛮大致可以猜出:绝壁是他太狗了。
她爹平生就不大喜欢狗,估摸着原因跟某位叔叔脱不了关系。
听说以前侯府还不允许狗狗入内呢。
至于为什么说是以前……长孙蛮瞪着魏山扶,叉腰:“你麻溜下来!”
魏狗挪挪屁股,老实巴交:“我不。”
“……你信不信我瞄你。”她撩开袖子,作势要上弩箭。
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新手上路。
魏山扶吓得立刻翻身下墙。
他举起双手,以示投降:“我我我错了!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长孙蛮危险地眯起眼,手腕袖弩一摇一晃。
魏狗夹紧尾巴,再度告饶:“我以后绝对绝对不质疑你的人品!真的!我以人格做担保!”
长孙蛮好意纠正他:“是狗格。”
“……昂?”
雅风的声音又在呼唤。魏山扶撇撇嘴,上前替她上好弩箭。
他垂着眼睫,玉白脸上留下阴影,又密又长。
“喏,你看,从这里穿进去,箭就上好了。”他调开扳扣,捉住她的手往远处瞄去,“眼睛盯这里……对,这个位置。”
长孙蛮顺着他的话,一只眼睛盯住那个小凹槽。
再往前,似有一道模糊寻来的身影。
“诶,那是……”
她话没说完,被握住的手随魏山扶力道往下一按。
一支破云弩箭电射而去。
“嗖——”
雅风凌空翻身,再停下,二指间夹住一只小巧弩箭。
长孙蛮一颗心如过云霄。
她气得从小郎君怀里退出,抬腿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魏山扶躲得快,声儿里却带着笑:“我教你用袖弩,你却恩将仇报……阿蛮,你可真不厚道。”
长孙蛮差点气成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