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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一垂,正待安抚两声。

却突然顿住。

长孙蛮只感觉脖间刺刺的疼。

她忍不住瑟缩下脖子,躲过她爹的手。

长孙无妄面沉如水,“……谁弄的?”

原来海里浪花一冲,她脖子上的布条松散开,露出一圈青紫可怖的淤痕。

“那个戴面具的怪阿姨。”说起来长孙蛮犹有后怕。她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过她不是故意的。是、是阿胥不小心刺激了她,然后她就没控制住自己……”

她抬起小脑袋,看见她爹绷紧下颚,没再说话。

小姑娘乖乖低下头,倚在他肩上。

“我阿娘呢?”

“她在那边等你。”她爹抚了抚她背,又道:“一会儿见着你娘,不许再胡闹了。”

长孙蛮叠声应下。

长孙无妄踩上礁石,一步一跨,向来路奔回。

行走如风间,长孙蛮听得他嘱咐:“岛上危险没有扫清之前,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这里不比幽州府,没有那么多的死士环卫。还有你娘,她最近……”

男人嗓音猛顿。

长孙蛮不明所以扭头,发现他们已经来到林中。而一处空地上燃着将尽火堆,无人踪迹。

“阿爹,怎么了?阿娘她……”她慢慢停住话。

危机瞬间笼罩在上空。

长孙蛮意识到,萧望舒失踪了。

……

将行青州,为便于出行,萧望舒并没有穿常裙,而是衣着胡服。

现在,这套衣装给了她极大便利——她能无所顾忌地奔跑起来,追向那个扑朔迷离的身影。

在瞥见司青衡的一刹,萧望舒心头猛跳。

虽然只是丛林中遥遥一瞥,她消失得极快,但萧望舒不得不去想,长孙蛮是否仍在她手里。

她没有再迟疑。

或许是暌隔八年的思念,也或许是母亲的本能。

萧望舒疯魔一般,提着剑狂奔而去。

丛林枝节盘绕,不断阻挠她的步伐。可依旧拦不住她濒临溃堤的渴求。

风过林梢,吹起萧望舒湿漉漉的长发,吹过她冰冷发白的脸庞,最后轻轻落在微尘里。

如同现在拼命追逐的她,在司青衡眼中早已一文不值。

“阿衡!”

她用尽力气唤她。

出人意料地,司青衡停下步子。

她戴着那张娃娃头,静静立在树下,身姿挺拔,像潇潇不折的青竹。

天空昏暗,洒露一点天光。

司青衡背着一片光线,面具滑稽古怪,又透着几分诡谲。

她们之间不过三丈之距。

萧望舒喘着粗气,额头上尽是细密汗珠。

“阿衡。”她又唤了一声。

远处,寂静林间惊起一片飞声鸟鸣。

片刻。

司青衡轻轻笑了一声。

周遭阒然安静,她这一声十分突兀,低哑得犹如黑夜鸦啼。

萧望舒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她眼里少有无措愧悔,这一刻悉数暴露在人前。

她收紧手心,那把剑硌着软肉。

萧望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想问阿蛮下落,想问她为何会来幽州,更想问一问司青衡这些年是怎么过得。

太多的话堵在咽喉。

萧望舒只能轻轻地重复唤着:“阿衡……”

司青衡慢慢往回走。

这一举动,让萧望舒瞳孔一张。

天光隐隐淡淡,勾勒出高挑纤细的身形。司青衡高束的马尾很长,几乎及腰。

恍惚还是少年时初上战场的前夕,她站在穿衣镜前,剪下青丝。

那会儿,司青衡笑吟吟伸出手,轻轻抹去她脸上泪珠。

她说,玄玄不哭。

萧望舒突然记起很多年前的往事。

幼年时,司青衡还不是谣言盛传的国公府小郎君。

她同一般闺阁女孩儿一样,会为一朵宫花高兴,会穿起新衣转着圈儿,逢人就问一句好不好看。

她俩年纪相仿,又都是白净模样。每逢宴会打扮一致后,就连她母亲司后也有眼花认错的时候。

司青衡总会笑眯眯躲她身后,下巴搁她肩上,古灵精怪地辩驳一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都怪姑姑给玄玄做的小裙子太好看啦!”

再然后……

“啪!——”

回忆戛然而止。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萧望舒瞳孔一缩,耳鸣嗡嗡,她终于回过了神智。

司青衡狠狠扇来的一巴掌,几乎是瞬间,萧望舒嘴角洇出血痕。

“殿下。”司青衡的声音嘶哑。

“这是我的答案,您还要追吗?”

萧望舒闷不做声。

她仍偏着头,未动分毫。

似乎耳鸣依旧,听不见什么。

司青衡笑起来,轻轻慢慢说:“这只是一个巴掌,殿下就受不住了。天子白玉京,长安富贵人,您是萧氏长公主,大权在握,目无下尘。世人诸如蝼蚁,为你前赴后继,为你舍生忘死。殿下这些年高枕无忧,可曾记得尸横遍野的瀚海荒漠。不,这天下人世疾苦……您怎甘愿轻尝?”

“我不知你还活着。”萧望舒哑哑开口。

“知道又如何?殿下是还想同你父亲一样,对我斩草除根吗。”

萧望舒猛地正过脸。

那一双清凌眼睛,不知何时染上了血丝。像蛛网一般,从角落爬向眼珠。

她一字一句重复着:“我不知。”

空气悄然寂静。

良久。

司青衡转身就走,她似乎再也不想多做停留。

萧望舒拉住她手腕。

“阿衡。”萧望舒强忍住眼角刺痛,像怕司青衡再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极迅速说:“我找了你很久,我派出了很多人马,凉州、朔方、并州、幽州,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可舅舅传回来的书信,让我不得不认知到司家……”

“司家?”司青衡一声讽笑,一把甩开她的手。

她声音里怒不可遏:“你们萧家不配提司家!你父亲奸诈阴暗,你弟弟也不遑多让!至于你——萧望舒,寡恩薄情是你,虚伪刻薄也是你!枉我爹为你萧家平定江山,临到头了却只落得个褫夺门庭青史不存的终局!”

“为了萧复,你父亲无所不用其极。他死了,他的女儿更青出于蓝——司家军战败被劾你在哪里,他们被遣散各军时你又在何处?!逢燮出卖我,却成公主府忠犬……天下皆知你萧望舒卑劣之徒,何须我多言!”

萧望舒颤抖着唇。

她喉间似被一团巨物哽住,难以发声。

“不、不是这样的。是那封信,是舅舅说幽州反叛才致使战败,我一直错把长孙家视为敌人。我不知道、不知道逢家知悉瀚海行军路线。”她再也克制不住,眼尾湿润。

“书信?书信又如何!”

“舅舅、他愿你北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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