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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冷静过后认真思量,他不认为杨广是真的要拿他下狱。

就冲如今这个各地皆反的样子,来抓他的使者都不知能不能走到太原。

若是无了他这个太原留守,就依杨广那个疑心病,他又放心得了谁?

只怕是怒意上头口无遮拦,就算杨广真的昏了头,李渊眼中狠辣一闪而过,他也绝不会让使者有机会进入太原。

想通了此事,李渊放下心来,看向李世民关心的神色,内心熨贴,虽说这个儿子总会气他,可孝顺也是真的孝顺。

“若我遭遇牢狱之灾,你就想办法与建成合兵,不必挂心我。”

“死在一处,家破人亡,才是遭人耻笑。”

此话李渊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身侧的李世民顿时红了眼眶,带着哽咽拉住李渊的衣袖道:“何至于此?”

“山野大泽,何处不能藏身,汉时高祖不也是藏于芒砀山。”

“阿耶不若如高祖一般,静观其变,也好自己一人赴险。”

怪不得叔德平日总把二郎挂在嘴边,这幅体贴的做派,真是让人羡慕。

裴寂摇摇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可不想破坏这父子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

眼见李世民落着泪苦劝,李渊不忍,刚想把自己琢磨的缘由讲一遍,却突然想到什么。

再开口时,话语已然变了幅模样:“若天命在我,则此事必将不成,若我无天命,又如何逃脱上天的责难?”

“等着看吧。”

李渊不仅心有把握,更是笃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天命加身。

李氏谶言,杨广却独独放过了他。

他号唐国公,如今又恰巧获封太原一地。

种种巧合,不就是天命吗?

眼见李渊一脸自信的模样,李世民与裴寂二人都不好再劝什么。

天命都搬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裴寂叹气,起身告退,反正他还是相信李渊的,再怎么说也当了这么多年官,总不至于一点本事都没有。

若是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想着做什么皇帝,还是趁早回家睡大觉吧。

李世民擦干泪水,他从不信阿耶是这般被动之人,阿耶既然如此说,想必有他自己的道理。

大不了,他就寻刘文静一起矫诏,直接扣押使者了事。

第13章 问对

使者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比使者先一步传入太原的,是刘武周杀王仁恭自立的消息。

此事一出,只怕杨广就算再没有脑子,也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口下狱李渊。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太原上下人心惶惶。

刘文静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高君雅生死不明,王威胆小怯懦,只需再添上一把火,这早已恐惧到顶点的民心,怕是再也压不下去了。

正是天赐良机,刘文静没有犹豫,迅速找了李渊,在李渊的默许下,诈作敕书,征发太原附近四地符合年龄者做兵,年底集聚涿郡,攻打辽东。

压在人民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断了。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王簿的诗再度于百姓中传唱,与其窝窝囊囊的死,不如轰轰烈烈干一把大事,说不定还能捞着一个名垂青史的位置呢。

高君雅与杨广下令安抚的旨意,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太原。

李渊将高君雅接回留守府时,险些没能认出他来。

衣衫褴褛不提,整个人也瘦到脱相,到处是伤,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

高君雅见着李渊简直像是见到了亲人,什么心怀不轨,什么故意磋磨,通通抛之脑后,只一个劲地握住李渊的手,颤颤巍巍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刘武周竖子谋逆,请公招募兵马,必要让那小人知晓厉害!”

好啊,正中他下怀,李渊扶起高君雅,忍耐住喜意,深思道:“陛下的旨意也下来了,好好宽慰了我一番,依旧让我率领各部。”

“所以留守才更要派兵镇压刘武周!”

高君雅手下动作越发用力,李渊不着痕迹地将人推开,揉揉被握疼的手臂,故作高深莫测:“莫急。”

“招募兵卒可行,但还须得再等一段时日出兵。”

“如今刘武周兵峰正盛,倒不如任他攻取汾阳宫。”

“如此,我军宽闲,以逸待劳,也好稳定军心。”

高君雅听得李渊这般描述,虽然依旧心有余悸,却还是老实了下来。

只是,另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不过短短十余日功夫,瓦岗翟让退位让贤,李密上位,自称魏公,祭天登位。

这下可不得了了,与李密有姻亲关系的刘文静,当即被惶惑不安的众官吏下狱,群情激奋下,李渊根本拦不住,只好闭着眼睛默许。

只希望等风头过了,或者有更紧迫的事,才能想办法将刘文静放出。

李渊虽与刘文静交情一般,但怜惜其才能,别的不说,起兵后他还要依着刘文静的嘴上功夫,来稳住后方的突厥。

所以,在李世民请求探望刘文静时,李渊点头答应了,也算是宽慰遭受牢狱之灾的刘文静。

李世民拿着满满一食盒的好酒好菜,跨入牢狱时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哆嗦。

常年不见天日的牢狱,处处弥漫着血腥味,阴冷湿气渗透骨髓,只怕身子骨弱些的人,不出三日就要病倒。

还是得花钱行些方便,本就是无妄之灾,不好再添病事。

刘文静半阖双眸,斜靠墙壁,大喇喇盘着腿坐着,不显半分焦躁,倒是满满的闲适自若。

有脚步声靠近,随即是锁链“哗啦”落下的声音,诱人的香味四散,刘文静睁开双眼,毫不意外见到了李世民。

李世民一撩衣袍,学着刘文静的样子,毫无顾忌地盘腿坐下,对肮脏腥臭的牢房没有半点不适应,反倒自在极了,还有兴致左右看看。

“吃吧。”

一一摆好饭菜,李世民亲自替刘文静斟了杯酒,大大方方朝前递去,等着对面人的反应。

“二郎不怕被我连累吗?”

刘文静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酒杯,反而往后仰去,问了个他理应在意的问题。

“肇仁说笑了,你知我图谋,我知你志向,何来连累一说?”

李世民再度高举酒杯,朝前微倾身子,虽是笑着的,却莫名带了几分咄咄逼人:“肇仁可敢接我的酒?”

“接又如何,不接又如何?”刘文静没被吓住,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此酒,乃是我向肇仁请教天下时局的谢礼。”

“如此,可还接吗?”

刘文静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平添了几丝豪气,仿佛现在他们不是处于死寂的牢房。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刘文静收住笑意,爽快地接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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