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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她一个公道。她也没指名道姓的,只跟琥珀道:“我也奇了怪了,鸳鸯姐姐不是自己上吊,跟着老太太去的吗?可是她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我,她在下面,必然是连老太太都惊动了的。想来也是得了老太太的准儿,才来找我诉苦。当时她陪着老太太去,我和二爷是给她磕了头的,就当她是我们的亲姐姐了。如今少不得是要查查的。”
琥珀恨恨地道:“还能有谁,不就是……”
宝钗道:“鸳鸯姐姐也说是,然后我跟她说,如果真是那一位,那别说我了,就是老爷、太太,恐怕也不便替她主持公道的。她说,你不用慌,这世上是有阴司报应的,赵姨娘当年和马道婆勾结着害人,如今可不就在十八层地狱受罚?她自去禀报了阎王爷,拉仇人下地受罚去。只叫我们躲着远些,免得到时候被鬼差误以为是同伙,一并抓下去了。这听起来有些太邪乎了,太太问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才做这种梦,叫我去抄佛经。”
贾家就从来没有过秘密,宝钗和琥珀也没刻意避着人,没多久全家都在传,鸳鸯其实是被人害死的,想要回来索命了。邢夫人自然也听见了,发了一通脾气
,回自己屋里,又忍不住心里发毛,想道:“与我有什么关系?鸳鸯不是自己吊死的吗?我便是说了她几句,也没拿绳子拴在她脖子上啊。她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还敢造反不成?”只是这几天她亲眼见着造反的下人可是太多了,鸳鸯当年就不听话,不肯从了贾赦,如今死了,只怕心思更多。上一个不信阴司报应的王熙凤最后是什么结局?更别说赵姨娘的惨状就在眼前了。邢夫人一时也着了急,病急乱投医,请了两个佛像在屋里拜。这可更坐实了心虚,连尤氏都听说了,佩凤、偕鸾这两个年轻姨娘如今也跟着尤氏住在西府,悄声地议论,尤氏忙道:“咱们眼下依靠着二太太过活,可不敢议论他们家的人。”
佩凤笑道:“奶奶也太小心了。倘若二太太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儿,也传不到我们这儿来。”
邢夫人同王夫人的不对付,那可是不需要旁人挑拨就明了的事。但她们说是依附着荣府二房,其实依附的是唯一没犯事儿的贾政,贾政这个人,说他迂腐也好,说他纯良也罢,倒确实不会因为妻子的倾向就对大嫂子怎么样的。所以尤氏也看得出来,这风言风语的,必然不是平白无故传出来的,所谓的鸳鸯托梦,想来也是无稽之谈,当年鸳鸯和宝钗的关系也就那样,怎么托梦就托到宝钗那儿去了?和她关系更好的平儿如今可被扶正了,她找平儿诉苦,不是更方便些?只是尤氏心里虽明镜似的,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邢、王二夫人斗法,本就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当年贾珍还在家的时候,她都不敢和两位太太说什么,凤姐都能找上他们家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老娘和妹妹,如今贾珍被流放,就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了。
宝钗这主意虽然简单,却是立竿见影。不多时,阖府上下都听闻了鸳鸯还魂的事儿,都等着看这一出好戏,更没人敢去伺候邢夫人了。王夫人也体恤下人,道:“之前那一通乱,现在还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实忠心的,何苦为难人家。难道要把他们也逼走为寇不成?”邢夫人虽然恨她,但连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都躲得远远的了,她还能说什么?天气又冷,她又这个年纪,又有心事,吃不好睡不好的,没几天就病倒了。
第213章
邢夫人这一病, 底下人也不肯用心服侍, 加上现在贾家也请不得太医,库房里的药材更是被恶仆、贼寇打劫一通,贾政虽命尽力医治, 可奴仆们谁肯去服侍?互相推脱罢了。邢夫人又夜夜噩梦,没几天便药石无医,不省人事。
宝钗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想道:“平儿说得一点不错,凤丫头那会儿看着风光, 背地里动了多少心思、背着多大的担子, 也没人看得到。这么多张嘴吃饭, 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要是没点算计, 早就撑不下去了。”又苦笑着想, “甭管凤姐最后结果如何, 起码她当家的时候, 确实是风风光光的二奶奶。那时候家里的光景多好, 哪像现在, 过得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了,就剩这三俩忠仆,也叫我一声二奶奶呢,我自己都羞得应。”她一向温婉端庄, 长辈们都以为她无欲无求,实则心里还是有些念想的,可惜摊上那么个兄长,什么都毁了。甚至嫁给宝玉,都是母亲和姨妈筹划许久、费尽心思的结果。只是如今见宝玉走了正途,她也松了口气,发现贾母当初偏疼宝玉也是不无道理的,除了他长得像已过世的老国公外,资质确实非同常人,才看了几天的书,问答起来已经十分像样,连贾政这样严厉的,也时常欣慰不已。宝钗也指着他一举高中,封妻荫子了。
正巧莺儿来说茶汤煮好了,宝钗便端了一碗,先送去给宝玉。如今家里是烧不起官煤了,好在还有不少老旧家具,那些贼子们搬不走,值钱的好木头卖了些换银两度日,还有些卖不掉的,也只能劈了做柴烧炭了。那炉子放在屋里委实呛人,宝玉从来娇生惯养的,身子一向不好,宝钗怕影响他温书,特特的把炉子放到了廊下,寒冬腊月的,莺儿和麝月顶着风烧东西,也实在辛苦。若是搁从前,宝玉少不得要心疼,嘘寒问暖的,如今待丫头们却比从前更客气温文了些,但显见地疏离了。莺儿大约是有些失望的,宝钗却只觉得宽慰,把茶汤端到他桌上,轻声道:“二爷,屋里冷,吃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宝玉道了一声“辛苦了”便放下纸笔,收到一边,端过碗来喝了一口。
宝钗估摸着他的心情,道:“袭人的哥哥今儿下午来了,送了些年礼,二爷听说了吗?”
宝玉“嗯”了一声,也没说话。
宝钗叹了口气。袭人虽然没有妈了,但她哥哥是个有良心的,打听到贾家不行了在发卖下人,赶紧来把妹妹赎回去了,打点干净了,嫁了个戏班子的老板,名叫蒋玉菡的——那又是宝玉的老熟人了,袭人本是十分不愿,整日里以泪洗面,后来见了蒋玉菡身上竟有自己的汗巾子,方知是故人。他们夫妇如今操持戏班,倒是有田地有屋舍的,甚至袭人还有个丫头跟着伺候着,也算是翻身了。蒋玉菡也还惦记着和宝玉的旧交情,并不计较她的从前,也像是不知道宝玉先前出卖他藏身之所的事似的,听闻贾家遇难,还想着尽己所能地帮他一把,只是怕宝玉难堪,没有亲自来送,请了花自芳出面罢了。袭人走的时候,宝玉还发了一回烧,宝钗难免要担心,如今见他一派平静,也不知他是真不在意还是装的,也不敢问,兀自烦恼了一会儿,想道:“罢了罢了,我管那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