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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又不是没用午膳,我怎会吃不饱?”周盼忙摆手推拒,忍不住观察菜肴,“这……当真全是你做的?”

虽然还没吃,但卖相和气味都是一等一的好。

“怎么,不相信啊?快尝尝。”闻昭穗话不多说,直接递给她一双竹筷。

“好。”周盼也不多客气,率先朝蛤蜊粉丝煲伸出筷子。她确实没怎么吃过蛤蜊,觉得看着奇怪味道也一般。而闻昭穗做的蛤蜊呈微辣蒜香口味,肥嫩鲜香还带着一丝嚼劲,煮的恰到火候。粉丝吸满了浓郁汤汁,滑溜爽口。除了这些,就连底下的金针菇和白菜叶都鲜美入味。

“真好吃,而且这小煲还有荤有素,滋味实在丰富。之前听你说的那些话我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你这天赋确实都用在做菜上了。”周盼又吃了好几只蛤蜊,由衷说道。

闻昭穗深深点头,“其实要我说弘文馆也不用费心教我了,还不如直接将我重金招进膳房,我一定每日变着花样做菜,好吃好喝供着你们读书写字。如此岂不是对大家都好?”

“你倒是会想,堂堂郡主在庖厨拿钱做事,传出去人家还以为你在皇宫穷的没银子吃饭,成什么体统。”周盼立刻打消了闻昭穗的幻想,夹了一块翡翠鸡蛋,奇怪道:“这又是什么菜?”

“菠菜鸡蛋。”闻昭穗小小地失望了一下,直白解释。

“真好看,就是这名字过于简陋了。蒸蛋似金,菠菜像玉,倒不如叫金玉满堂。”

闻昭穗:……不愧是文化人。

待到菜吃的差不多了,两人边喝红枣牛乳边闲聊。

枣香萦绕,牛乳浓醇。膳后半盅下去,周盼觉得整个脾胃都是暖的,在湿潮的天气十分熨帖。

聊着聊着,话题又绕回了学宫。

“不过我有些奇怪,按理说所有皇子皇女都有伴读,但是为何就四殿下没有?”闻昭穗拿勺子搅着牛乳,突然想起来这事。

“其实,四皇子之前是有伴读的。”周盼犹豫道。

“那为什么我来的时候又没人了?不想当了吗?”闻昭穗不解。

周盼抿了抿嘴,不知该怎么开口,“也不是……”

“那是什么?”闻昭穗好奇心被勾起,然而又在下一瞬摔得稀碎。

“那个伴读……因为意外死了。”

闻昭穗震惊,“怎、怎会突然就死了呢?”

“唉,这许公子原本当了四殿下好几年的伴读,关系很是熟稔。然而就在四殿下的腿出了那事之后没多久,有一日许公子不知为何饮了许多酒,竟不慎掉进后院枯井中……摔断了脖子,直到第二日才被发现。后来,阎先生便直接叫人将那口井封了,也定下了不许带酒进学宫的规矩。”周盼怕吓到闻昭穗,一笔带过了死因。

闻昭穗没想到学宫还出过人命,唏嘘道:“这也太惨了些。”

“可不是,这事之后连带那口井周边的一圈屋子都没人踏足,我记得之前是画室来着,还挂了许多学生的画作。”周盼回忆道。

“那之后四殿下也没有其他伴读吗?”闻昭穗想起自己刚来时先生的话,看样子确实是没有。

“这其中有些门道,郡主你想,父母不将我们送去家族私塾或者国子监,反而应允我们被选作伴读每日跑来弘文馆听学是为什么?学业虽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提前与那些皇子公主们结交。”周盼将小盅放回桌上,拿帕子擦了擦手。

“所以四殿下失了势,就无人愿当他的伴读了对么?”闻昭穗一点就透。

“……嗯。”周盼没有否认。

闻昭穗突然感觉池弋珂也挺惨的,唯一熟识的伴读也因为意外亡故了。这样接下来的日子,身边连个说话的友人都没了。

送走了周盼,闻昭穗本想趁热打铁将课业写了,却对着白纸发了好一会儿呆。

算了,今日是阴天,不适合写作业。

晚间雨势再起,雷声隆隆,闻昭穗从梦中蓦地被惊醒。

她其实是害怕打雷的。

加之方才还做了噩梦,心悸未平。她梦到了学宫后面的枯井,荒草丛生,十分阴森可怖。

好奇害死猫,早知道白天就不问的那么详细了,平白吓着自己。

“郡主还好吗?”素馨听到动静,点了油灯进来,见状拿着丝帕一点点擦去闻昭穗额头汗珠。

“怎么还打雷了?”闻昭穗抱膝坐在床榻上,声音弱弱的。

“是外面雨又下起来了,郡主睡吧,奴婢留在这儿陪您。”素馨柔声安抚道。

“素馨你真好。”闻昭穗稍微安心了些,复又侧着躺下。

“无妨,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素馨轻手轻脚坐在脚踏旁,将灯熄了。

此时的未眠人并不止闻昭穗一个。

“主子,大理寺那边迫于压力已经开始着手韦明翀贪墨一案了,证据也已送到右相手中。”暗卫站在书案后禀报。

“知道了,下去吧。”池弋珂似是早已预料,表情并无波动。

倒是钱坤乐呵呵地开口:“还是殿下想的周全,若没有当众从河里捞出那么多箱赃款,韦家定是能继续遮掩下去。如今可好,这么多双眼看的清楚,韦明翀贪污受贿、买官卖官事实确凿,他们这回就是想捂也捂不住了。”

“这吏部侍郎……确实该换一换了,舅舅会安排妥当的。”池弋珂看向桌角的食盒,目光一顿。

怎么还在这儿?

“去将窗子开条缝。”他觉得书房内有些闷。

“是,奴才这就去。”钱坤小步快走到木窗旁推开一点,外面的雷声顿时更为清晰。

池弋珂想起之前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他亲手将许笠推下枯井。那日的雨好似也这么大。

他曾经确实以为许笠算是至交好友。

钟粹殿确实也养过一只半岁大的狸奴。

自从宸妃突然“染病”而亡,他也坐在了轮椅之上。树倒猢狲散,年少轻狂时的拥趸皆忙着重新站队,巴结谄媚的宫人突然都变了一副嘴脸克扣份例……许笠见他失意特送来美酒佳肴,宽言安慰后离去。

池弋珂见狸奴眼巴巴瞅着盘中点心便先扔给了它一块,谁知一眨眼,狸奴才吞下糕点便四肢抽搐,连叫都没有力气,很快就死了。悄无声息,看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后来,许笠在他面前连声求饶说受人指使,全不似几日前那个仗义宽厚的友人,或者说简直是两个人。池弋珂听罢只是一笑,顺手将许笠送去了阎王庙。

唔,他难道不该死吗?

宫里死个人又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不论是他,还是旁人。

池弋珂在南熏门上见过洛邑繁华夜景,灯火通明;听过臣民布衣跪下的请安叩谢,排山倒海。从那以后他便知道——自己要永远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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