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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 大氅好似更深了。他是这雪地中唯一的暗色, 却又欺霜赛雪, 叫人挪不开眼。
池弋珂垂眸,他有双极漂亮昳丽的眸子, 可若被表象迷惑一不小心跌入, 便是大片的戏谑与薄凉。
此时他眼底只映了雪色, 纯粹中显出明朗。
他有许多样子, 在闻昭穗面前好像又只有一种样子。
人总是有许多面的。
“那你就在旁边一直看着也不说句话?”闻昭穗莞尔,明眸善睐,“既然无事, 殿下不如来和我一起堆雪人。”
她未等池弋珂回答, 弯腰摸摸雪人圆润而光溜的头, 呢喃:“用什么给你做眼睛呢?黑色应当会合适点。”
闻昭穗用从厨房拿来的黑豆比划了几下, 雪人浑圆的白脑袋配上凹凸不平的黑豆子,怎么看怎么滑稽,闻昭穗忍俊不禁,“算了,这眼睛也太小了些,不好看。”
豆子既小又黯淡,雪人收获了喜剧氛围。她随后把豆子扣下,黑豆表面雪水沾上指甲。
“拿着伞。”
池弋珂将伞骨塞到她手里,他身姿高挑,闻昭穗需得伸长了手臂才能将青伞撑高,顾及到两人的上身,略有些吃力。
离得近了,她身上独有的那阵栀子香传来,清甜中染上寒气。
闻昭穗听到他极浅的一声笑意,透出少有的愉悦。
自己没带伞,还偏偏想要给他遮去霜雪。
从前身处云端时,确实有不少人跪伏在地只为争着给他撑一柄油伞。“不幸”坠入泥潭后,门庭猝然冷落,连院子角的绿藤都不可避免地衰败了下来。所以,怎么会有人只是单纯想要对他好?
一开始是出于探究之意,而后……
池弋珂摘下腰间玉佩,从流苏尾部直接拽下来两颗成色极好的墨玉珠子。他动作利落,绳断珠落,其中更小的珠子掉在雪上,星星点点,被毫不留情地丢弃了。
“郡主用这个试试。”
墨玉珠子安静躺在他手心,里面似有流光转换。玉佩被拔了毛,一时显得狼狈。
池弋珂嫌丑,想将玉佩也丢了去。
闻昭穗拿过珠子,指尖划过他手掌,抿了嘴角不赞同道:“好好的玉佩,殿下扯开就算了,扔它作甚?”
仗着有钱就浪费。
他仍是不在意,闻言干脆将留有余温的玉佩往闻昭穗手里一放,做了决定:“郡主如若不忍,那就帮我将它修补了罢,不急着要。”
如同想一出是一出的孩子,戾色都被藏在笑嘻嘻的底子下,掩饰得完好。
闻昭穗刚想出口推拒,手中的伞被他一抽,肩膀被轻轻一转,面对着未完成的雪人。
“唔,郡主不是要给它安眼睛么?莫忘了正事,珠子不成就再换个。”他垂了头扶着她肩膀,在她耳畔悠悠道。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鬓角前的浅疤。
闻昭穗的雪人在他口中成了正事。
闻昭穗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似是猫儿在心头抓挠了两下,有些发痒,却也未感到排斥。整个人都被身后少年的气息笼罩,手足一时无措起来。
这样的距离,在冬日里很容易使人产生温暖的错觉。
“哦。”她闷闷应了一声,压下心里的古怪。
池弋珂不知怎么得了消息,突然过来学宫后院是要和她一同堆雪人吗?可为何只看着又不做其他动作?
他耐心等待闻昭穗完善雪人的五官,不时挪动的伞尖证明了他并不是在发呆。
他只是,在看很有趣的场景。
雪人多了两颗光华流转的眼瞳,画龙点睛般被赋予了生机,闻昭穗能从琉璃的珠子表面看到模糊交叠的人影。
她的手轻碰冰凉的墨玉珠子,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殿下,我马上就要过生辰了。”
“腊月……初十?”身后的人淡声回忆着。
“嗯,届时还有及笄礼要办,估计还有场宴。”闻昭穗目露憧憬,“我阿娘与临川长公主说好了,到时候她来做赞者给我加笄。”
虽然她早就成年了,但在古代再走一次成年礼也未尝不可,谁能拒绝越活越年轻的错觉呢?况且只要她相信自己只有十五,那就算不得错觉。
池弋珂问她除了吃的还喜欢什么。
闻昭穗猜测他是要给自己备生辰礼,玩闹心起,笑吟吟说道:“我喜欢下雪,倘若何时想看雪就能见着雪花就好了,这样也无需等下一年冬日了。殿下喜欢什么啊?”
礼尚往来,她问了回去。
她好像从未直接问过他的喜好。仔细一想,除了知道他有厌食的习惯,闻昭穗一时竟说不出池弋珂的爱好所在。
“喜欢的东西么?”池弋珂一顿,目光停在傻笑着的雪人。
他对什么都懒洋洋的,淡漠而无关紧要,却又想拿到许多东西。若说喜好,闻昭穗只能从听说的那些往事中扒拉。
脑海中蓦地浮现那一日戴着面具打马而来的少年人,踏着暮色,恣意张扬。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渡春风。
春风无影踪,物是人非。雪雾弥漫、腥风血雨,埋下好多东西,幻梦与豪气一同入殓。
脑海里的影像与面前人重合,人说四皇子经历一系列落魄后性情大变,沉疴难医。可在闻昭穗眼里,都是他而已。
她来到皇宫的第一个邻居,她在学宫挨得最近的同窗。
“我喜爱郡主……做出的膳食,如此算么?”他敛了轻笑,一字一顿道,平添几分认真。
“郡主喜欢雪,我记得了。”
罢了,直说约莫会吓到她。
他暂时还不想把她吓跑。
池弋珂视线回落到雪地。
她喜欢雪。是因着纯净美好?她喜欢这样的物什?
闻昭穗不知为何他突然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朔风送来半夏咋咋呼呼的声音,连续不断,势要找到闻昭穗。
“郡主——”
“郡主你在哪儿啊?”
“郡主你带伞了吗——奴婢来给您送伞了。”
她本在弘文馆的角门外等着闻昭穗下学,听之前出来的周盼说闻昭穗和六皇子留在学宫玩雪,便继续老老实实等在外头。可眼见这雪愈发下大了,她又不知道郡主在学宫里是否留有绸伞,于是直接进来找人了。转一圈前院都没见主子,便往里走了来。
待她走至后院时,远远看见主子独自撑着柄青伞,旁边还站着个白胖雪人。
半夏松了口气,还好郡主没被淋湿。
怕半夏走近了看到身后另一排脚印起疑,闻昭穗一手略向上提起裙摆,朝她快步走去,“不必担心,我有伞的。”
“六皇子呢?奴婢听周姑娘说您是和六皇子在一块。”半夏被闻昭穗挽了臂膀转过身,不由问道。
“六殿下刚刚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叫走了,是从正门出去的,你大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