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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来。

她笑着拍拍他,“真对不住,是朕牵累杜学士了。”身子却往一边歪去。

杜微生伸出手去扶住了她的腰,眸光微微地暗了,“陛下,您喝醉了。”

“朕没有醉。”允元大咧咧地将双臂缠着他的脖颈,话音发着腻,“朕都看懂了,你同朕是一模一样的人。”

他不是。

他几乎下意识地要否认,但再看她那红晕的双颊,又觉这否认毫无意义。他闭了闭眼,也许还是那酒的缘故,心像是浮在一层泡沫之上,没有着落地无谓跳动着。

他厌恶、甚至羞耻这样的心跳,但他只能按抑住。

她朝他靠近来,抓着他的衣衫像小狗一样嗅了嗅,“你身上好热。……可是朕却觉得冷。天都黑了。”

没有章法的三句话。他并未作答,颇带强势的手臂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带入内殿里去。

她脑袋埋在他胸膛里,咬着他的衣衽轻轻浅浅地笑起来,“你看,还是力气大的好嘛。”

十一 元方季方

“若是臣,偏要得寸进尺呢?”

杜微生近来时常失眠。

结束之后,他睁着眼平躺在龙床上,浓郁的龙涎香气沿着重重画帘的细密纹络爬了进来,原是安神用的,却让他越来越清醒。

皇帝已在他身边睡得熟了。她睡着的表现,便是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往温暖的地方贴靠,最后总会偎依到他的身侧。好几次她还往被褥里钻,直钻得自己都呼吸困难,还是杜微生把她捞出来的。

她睡着的时候真就像个乖巧的瓷娃娃,一个玩物一般。乌发,雪肤,樱鼻,红唇,是每个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女孩模样。

——她明明已经是每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女孩了,为什么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篡位夺权,到如今也要死守着御座呢?

杜微生清楚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地僭越。但如果她不曾篡位夺权,他也许就不可能与她相识。

其实天下人都看得很清楚,一个女皇帝,再厉害,也总是会死的;待她死了,那皇位终究还是要传给男人。

说她是汉成帝,其实没说错。荒淫纵欲,且,后继无人。

他想起她说,“对不住,是朕牵累杜学士了。”这句话的语气很轻松,好像她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

数日后,皇帝在含元宫召见了翰林学士张钧冲和林芳景。

具体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隐约飘来风声,说皇帝身边最器重的文笔吏,那个叫杨知礼的女官,当时也在殿内。约莫还是商谈汝阳侯入京诏命的事情吧。

要再过数日,皇帝特下了诏命,说翰林院从此可与中书省一同拟诏,主内主外各有分工,众人才隐约回过味来。

一时间翰林院不再是个清闲养生的地方了。中书省十几个舍人、上百个书吏尚且忙不过来,分给这十几个翰林学士也还是忙不过来,有时甚至要抽调些文史院里的编修一同参详。门下省有几个老臣看不过眼,说天子诏命是何其贵重,怎么能交给一群舞文弄墨的闲散文人,何况许多文书事涉机密,不宜让那么多人过目的。皇帝也不搭理,只让侍郎杨知礼回话说,老夫子如有不忿,门下自有封驳之权,该驳回什么,走程序便是。

就在这时,城南的柏梁台也开始动工了。

杜微生从翰林院下了工,无事可做的时候,会到城南的书肆去寻书。他尤其喜欢找些名不见经传的古人画集,几家书肆的店主也认识了他,知道他富贵,有什么好玩意儿都会给他留着。这一日他一边翻书,一边听见街那头叮铃哐啷的声响,忍不住皱了皱眉。

“皇上要建柏梁台,据说高足百尺,还要种满柏树呢。”店主搓着手道,“周边的民家都已经拆掉了,只不知道柏树要从何处运来。”

杜微生道:“有工期么?”

“没有。”店主摇摇头,“新上任的工部尚书,听闻是营造的能手,百尺高台,不在话下。何况皇上还发了话,说银钱都不是问题,慢慢儿来,那工部还不得造一个穷奢极欲的东西出来?”

不一会儿工夫,杜微生已将这些书画都翻阅完了。店主看他好像没什么兴致,不由得道:“杜学士若没有喜欢的,我这里还有一件珍藏已久的宝贝……”

待他将那“宝贝”拿出来,杜微生当先皱了眉头,“这是什么?”

店主嘿嘿一笑,“杜学士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那书是旧书,装帧的线头都脱落了,一页页像佛经似地散开来,里头全是男女交合的赤裸裸图样。只是人脸画的不是中原样貌,身上也毛发浓密,加上纸张有一股清香,倒像天竺那边的东西。

杜微生到底将这一卷书买了下来。揣着它回翰林院后头的小平房时,已是黄昏了,他还特意给林芳景带了一盘鸡肉、一壶小酒,以备晚饭。

然而刚迈步进入这座小小院落,便感受到一股异样。

他推开门,门里的空气如凝固了一般,厅堂上首坐着悠闲品茗的皇帝和几名官员,林芳景等翰林学士铺着文房坐在下首,正一边擦汗一边记录着什么。

杜微生将手中的菜盒都交给春咏,自己也行了个礼,“臣杜微生见过陛下。”

“杜学士免礼。”允元张望四周,笑道,“原来这两年以来,你与林学士都住在这样的地方,是朕失察了。”

“这里离翰林院近,可随时听候陛下差遣,是绝佳的地方了。”杜微生垂眉回答。

允元却喊了一声:“徐尚书。”

“臣在。”一人出列行礼,杜微生抬眼看去,那人身材高瘦,容貌俊朗,不卑不亢的神态倒与他自己有几分相似。

“朕想在太极宫附近建一座学士院,方便翰林学士们往来内外,着工部后日拟详案来与朕瞧瞧。”允元道。

那么这便是所谓新上任的工部尚书徐赏鹤了。

林芳景等人也连忙离席,向允元谢恩。又拉了拉杜微生的衣袖,后者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一瞬。

*

皇帝当先离去,徐赏鹤跟在后头,还绕到杜微生面前来,打量他半晌。

杜微生欠身,“恭喜徐尚书。”

徐赏鹤双眸微眯,“喜从何来?”

“徐尚书英才天纵,得陛下青眼,一月两迁,汉主父偃亦不及尚书这般荣耀。”杜微生道,“在下恭喜徐尚书青云有道,前途似锦。”

徐赏鹤负手在后,长身玉立,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却看不出喜怒。“陛下身边的人若不够尽心,总要换一些更尽心的来。”

“尚书说的是。”杜微生将身子又弯得低了一些。

徐赏鹤走后,林芳景赶上来,呼出了好大的一口气。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林芳景围着杜微生还转了两圈。

杜微生望着院落外那窄而矮的门扉,“无事。吃饭吧,玉台。”

林芳景立刻就忘了刚才那气氛,拉着杜微生在饭桌边坐下,絮絮叨叨地开始吐苦水:“你不知道刚才有多险!我连官服都没穿呢,突然那赵光寿就来说皇帝要进来了,吓得我!——皇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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