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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跟你说。”允元眼角上挑,曼声开了口,“你与汝阳侯有什么过去,朕管不着;你害死了樊尚恩,但也算贡献了尹长欢,功过相抵;近来汝阳侯在京中,朕不许你去见他,做得到吗?”

她说得那么轻快,又说得那么简单。

像是胜券在握的人,对细节上的瑕疵根本不屑一顾。

杜微生的身子晃了一晃,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仅存的机会了,“是,臣一定遵命行事。”

“朕待会要去见几个大臣,会有人领你去勤政殿。从今往后,你不可再出勤政殿一步。”她像是恶趣味地笑了,“朕要关住你。”

“……是。”

允元终于下床穿鞋,赵光寿等人也鱼贯而入,伺候她洗漱更衣。她没有让杜微生起来,杜微生也就一直没有起来。

她换上了金龙腾舞的袍服,墨发束入赤金的冠冕,珠旒声响清脆地垂落下来,遮掩了她的神情。末了她准备出门,走到杜微生身边,目不斜视地道:“还有,朕不喜欢听你撒谎。”

“是。”杜微生道,“陛下明察秋毫。”

允元笑着瞥他一眼,语气里是满满的讽刺:“想做就是想做,你再撒谎,朕也看得出来。”

当着一众仆婢的面,戳破他的感情和欲望,于她而言,就像是一种胜利。所以她毫不害臊,就这样甩袖离去。

留他跪立原地,神情暗涩。

*

原来是傅掌秋来领杜微生去勤政殿。

入了内殿之后,外边的侍卫就排布了上来,明示不许他出去。

“陛下不杀你,已经是法外开恩。”傅掌秋冷冷地道,“若要认真论起来,你叛国、欺君、枉法,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杜微生道:“臣知罪。”

傅掌秋道:“这些日子,你安心守在勤政殿,决不许再与外头交接。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报与我知,我去采办。”

“多谢傅侍郎。”杜微生撩起长袍朝她跪下,“在下还有一事想求傅侍郎留情。”

傅掌秋眯起眼睛,“什么事?”

这男人到底是真的厚颜无耻,还是真的心如死灰,她辨不分明。

“家母年近六十,在汝阳侯府为奴仆。”杜微生道,“若有……万不得已之日,还望傅侍郎能成全她。”

傅掌秋悬在嗓子眼的心又落了下去,她不无鄙夷地道:“你也知道,陛下与汝阳侯势不两立,汝阳侯府的灶下婢能不能活命,也不是我能说了算。”

“是。”杜微生垂下头,“在下明白。只是在下……此生已不能尽孝了。”

这话像含着千回百转的意思在里面。但傅掌秋只能屏掉那些情意,道:“你若能看明白这一点,那是再好不过。陛下待你恩深义重,望你好自为之。”

“……是。”

二十 旧欢新梦

他愈是用力在取悦她,便愈是用力在克制自己。

允元这几日倒是过得很愉快。

终于和杜微生说开了,清清爽爽,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他就算是汝阳侯派来的人又如何?她已经关住他了,他从此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只能在她的床上求生。这也未尝不是另一种羞辱和征服。

至于汝阳侯还有没有其他奸细,都无所谓,大可以慢慢处分,那些人再如何乱来,也绝不会像杜微生这样伤筋动骨了。

更何况,擒贼总须先擒王的。

九月末了,下了朝后,见这天儿难得地没有落雨,允元也生出了兴致,要去一趟乐游原。

日头隐在层云之后,发出散漫而冰冷的光。

仍旧是那匹陪伴她多年的骏马,纯黑的身躯,油亮的鬃毛,行路稳稳当当,绝不拖泥带水。但在密云不雨的天气里扬蹄,纵然盖了厚实的鞍鞯,毕竟显得有些颓唐。允元一路驰骋上了乐游原,四面的风已冷得如同寒冬,其中犹夹杂着水汽,像无数把刀子刮过她肉身。她独自受着,也不觉难,或许只是因为无人瞧见。

又过了半天,赵光寿才带着仆婢们步行跟了上来。

长安城在连绵阴霾下铺展开,也不知何时就又要承受新的风雨,格外显得沉默。允元抬起马鞭,指向北方那座巍峨的城门:“北门仍旧是险要之地,必得给朕守住了。”

正来牵马的赵光寿一凛,肃然道:“是!”

允元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樊尚恩没有背叛朕,朕原想将神策军交与他统领的。但他的下场,赵公公,你也看见了。”

赵光寿愈发谨慎,连“是”都不敢轻易回答,想了想,道:“陛下英明天纵,废帝再如何撒泼,也跳不出陛下的手掌心的。”

这一句话是向她表忠了。废帝上回在掖庭宫那一番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不快,但她却还是忍得很好。即使到此刻,四野也没了旁人,允元仍只是无谓地笑了笑,束紧了斗篷,漫然往更高处走去。

这里视野好,可以一览整座长安城,长安城外,则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夹着宽阔的官道,随着那渐渐收束的天光,一直延伸到无穷远的地方去。

暮色苍灰如铁幕,有鸦群盘旋在那树林上方,迟迟不落,还嘎嘎地嘶叫着,就像水墨画上乌糟糟的墨点。

允元眯着眼睛盯着那鸦群,直到身边的人都留意到了那里。

大风拂过,吹得她的斗篷哗啦啦作响,仿佛又要下大雨了。

允元转身,问傅掌秋:“汝阳侯的人,都在城内了?那,城外的那一批,”她伸手指向那鸦群,以及那鸦群之下,寂静无声的树林,“是谁在统领?”

*

这一日皇帝回来得很晚。

杜微生隐约听见外头的小黄门交头接耳,说皇帝从乐游原下山、又去了京兆尹,嗣后还上工部去找徐赏鹤,可见今日的晚膳不会在勤政殿吃了。但这勤政殿里还有一个男人呢,难不成皇帝不会回这边,要将徐尚书带到别处寝宫去?

更何况,自从这男人住进勤政殿,皇帝每日里都是深更半夜才回来,且倒头便睡,可见他已渐渐失了魅力。皇帝想要换换口味,也是自然而然的。

给杜微生备的菜倒很丰盛,是皇帝吩咐了的,说不能饿着他。他被关进勤政殿不久,只有上回买的那几册闲书还带在身边,饭后他左右无聊,便去了偏殿的书房里寻书看。书房与大殿相连,天顶挑得很高,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平棋下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架,虽不似天禄、琳琅诸阁那么迷人眼目,却也无端带着天子侧近的威压。皇帝常会翻阅的书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乃是一些刑名法术、君臣典故的抄撮,杜微生随意找了一卷便席地读了起来。

宦官宫女们都在外头挤着脑袋瞅他。然而瞅了大半晌,外边天都黑透了,却见他还是安安静静,竟当真只是在读书,一时都觉无趣。

就在这时,后头猛然有人拍了拍这几个宫女宦官的肩膀,声音还细细小小的:“做什么呢,正事儿不干!”

几人吓了一跳,回头便见主事宦官赵光寿端着架子瞪他们,而皇帝一身朝服都还未脱,就那样冷眉冷眼地站在赵光寿后头。几人连忙跪下欲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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