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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晚这时候发现男子和徐时瓒实在很像很像。

连笑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在利刃刺入他的妻子的时候。

女子的身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软塌塌地倒下,眼睛还是睁着的,死死地、盯着徐时瓒。

“我刺的是正心口,不会很痛的,睡吧。”男子极尽亲昵地用下巴蹭了下她的发顶。

明明让她睡,却连眼皮都不愿意替她盖上。

“阿瓒?”他终于留意到自己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仿佛是不确定地开口:“你是叫这个?”

徐时瓒此时还没有姓名,只有一个因为被心上人青睐的“阿瓒”的小名。

他仿佛累极了,一刻也不想和对方多说什么,只是无力地、如同拉线木偶似的,点点头。

久久的沉默过后,男子开口:“……你恨她么?”

徐时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她才是夫妻,不应该问我。”

男子忽然笑了下,怔然:“是啊,但我们其实连堂都没拜完。”

徐时瓒不喜欢听这些。

母亲,父亲,亲朋,好友。

后两个没有,前两个不重要,与他而言,都是十分叫人疲倦的存在,谈不上恨还是爱。

只是偶尔会在被欺辱时想起来会短暂地皱一下眉的存在。

“我很爱她。”他没理会徐时瓒,自顾自说下去:“可你知道,所有相爱的人都会两看相厌的。”

男子这时候终于意识到徐时瓒不愿意听这些了。

他把刚刚杀了爱妻的剑柄递给徐时瓒,攥着他的手握住。

是很无奈的语气:“是了,我和你说了许多次,你该烦了。”

辛晚心脏好像久久没跳过了似的,脑子发痛地消化着所有信息,半晌,她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望着那柄剑。

果然,下一瞬。

又是一片温热覆在身上。

徐时瓒的身上一时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污——自己的,父母的,那群不长眼的魔的……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仿佛他一出生就是带着洗不干净的血污和罪孽的。

男人握着自己儿子的手,将自己也送入了地狱。

临死之前也要将自己仅有的血脉一同拖入黑暗。

辛晚的心猛得被攥紧,下意识确定徐时瓒的神情。

他好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上的剑柄,感受覆盖在自己手上逐渐冰凉的体温。

他的眸子一片死寂。

父母双亡,却没有掉下一滴泪。

辛晚试图扒开那个男人覆盖在徐时瓒手面上的手。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她气得牙齿都在轻微的发着颤:“王八蛋!”

徐时瓒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了。

他浑身带血,在一大片的血泊里抬起了头,出神地望着窗外。

声音淡得好像和他这个人一样,要散在空气里。

他说。

“果然最讨厌下雪天了。”

窗外的雪密密麻麻、严严实实地下着,仿佛一直到时间尽头都不会停。

第70章 大梦

辛晚的心一抽抽地疼, 只觉得被人用尽全力攥紧了似的,没有一点空隙,只剩下几声紊乱的喘息, 然后隔着虚无的空气,抵尽全力似的抱紧徐时瓒。

尽管作为一缕虚魂, 她的所有触碰都抵达不了想要去的那个人那里。辛晚的怀里始终空荡荡的, 好像只是罩住了一片不属于她的空气。

徐时瓒在她怀里安安静静了一会, 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的雪。忽如其来地想到那个人——自己应该叫父亲的那个人,执意离开的那日, 雪一样大。

徐时瓒安安分分地站在他身后, 看着他如同自己计划里的离开在这片雪地里, 没有一丝犹豫, 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叫他值得留念的地方。

结局显而易见。

母亲十分生气,当然,这一切也都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把他抓了回来, 折断了天之骄子的一双翅膀作为报复——她挑断了爱人的脚筋,让他这辈子再不能离开自己身边。

其实是很无聊的故事。

徐时瓒想,扔掉手里的剑。

因为被死去的父母紧紧的、密不可分地环着,他瘦小的身子想要站起来便有些困难。于是只好用瘦削的手指一寸寸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尸体,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最后望了一眼掌心粘腻的血, 扭头走了出去。

殿内空荡荡的,光亮几乎没有,偶有寒风从窗外灌进来, 会将他的衣袍吹灌起来。

徐时瓒的背影于是单薄又纤细,好似被那寒风无意卷进来的一片雪花, 轻而易举就容易破碎。

辛晚费劲地眨眼,才压下眼眶的酸涩,她跟着追出去。

看到他推开沉重的殿门,动静在室内响起来几道回声。

拖长——又沉寂下去——

殿外的雪很大,四周都铺了厚厚一层雪霜,压得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样。

徐时瓒赤着脚,踩进雪地,步子很慢,沉甸甸的。

他一双眼沉静而死寂,仿佛一滩死水,投再多石子都不会有动静。

半晌,徐时瓒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他点点头,慢半拍地蹲下,一双漂亮的手埋进雪地里。

举起。

复而几次。

手掌带出来的雪全都化成了冰水,水珠顺着手指每一寸肌肤和关节,冲刷掉上面覆了一层又一层的肮脏粘腻的血,只留下冰凉的温度和通红的肌肤。

徐时瓒终于放心了,他很淡地弯了下嘴角。

十二岁的徐时瓒还没有那么八面玲珑,也不知道虚情假意的笑可以解决世界上八成的问题,因此这个笑显得十分不熟练和僵硬。

作为一缕虚魂,明明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体会不到所有的触觉。

辛晚却觉得,自己仿佛也跟着他一起,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个寒冷的雪天。

所有事情终于解决,徐时瓒撑着身子,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漫天的飞雪里。

自此不久,世人发现魔族上任魔王一脉均毙于魔殿内。同年,凌招宗掌门座下多了个天资聪颖的首徒,一剑惊洲,叫人艳羡。

*

四周的景象须臾之间好似又成了一片迷蒙的雾,叫人抓不住也离不开,只能徒劳地在雾里绕圈圈。

辛晚追着徐时瓒走了几步,无果,四周绵密的雾气将她团团围住,不得片刻喘息。

她只好一只手挡在身前,另一只手试图挥散周遭的迷雾。

在一片迷迭不见的景象中,她恍然看到青年时期的徐时瓒,面容褪去了几分少年意气,眉目温柔,伸手轻轻摘下一串糖葫芦,然后偏头,朝她不经意笑了一下。

下一瞬,糖葫芦被递出去。

辛晚的心没由来地跳了几下,想跟着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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