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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慢慢站了起来,手中的面具被他放在一边,男人伸出手来,无比轻柔地抚摸着那些连接着散兵的导管。

“你看到她了,对吧?”他笑着问道, “一个金色头发的孩子……很有趣,也非常让人惊喜的孩子。”

……

散兵没有说话。

多托雷也并不需要他说话。

他只是微笑着,再自然不过的抬起手,拿出了余下半瓶尚未用完的血。

然后,这红眼睛的疯子撩起了自己的衣袖,拿起了注射器,露出了自己手臂上轮廓清晰的血管。

“——现在,我们再来试一次吧。”

第135章

“书写”

沙漠夜晚的风似乎永远都是干燥而冰冷的。

教令院的嘈杂声,草木的清冽气息,若隐若现的海水的潮气……梦中的一切似乎都被这裹挟细沙的夜风一点点吹散了,阿娜尔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关节处传来一点酸胀的滞涩感,那是因为长久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必然导致的结果。

她的胸口缓慢地重新开始起伏,肺腔一点点吸入了新鲜冰冷的空气,被刀刃划开的胸口在此期间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阿娜尔睁开眼睛,抬手握住了刀柄。

要先把这个拔出来。

还没等她收拢手指,另一只小麦色的粗糙已经手掌先一步伸了过来,很小心的先一步握住了刀柄。

“会有些疼,老板。”

阿娜尔抬起眼眸顺着手臂向上看去,看见沙漠的佣兵仍然没有离开,白日鸣雷盘膝坐在她的旁边,布满疤痕的上半身被沙漠的夜风镀上一层细细的黄色沙尘,他的身上算不上干净,但握着刀柄的手却很仔细的缠上了干净的绷带,避免会有砂砾落在即将二度撕裂的伤口上。

女孩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拔出来吧。”

佣兵秉持沉默,没有问这法阵的作用,没有问她经历了什么,这里又会发生什么,他也没有问明明已经划开了喉咙刺穿了心脏为什么他的老板还能马上活蹦乱跳地和他说话——现在想想,最初那次的见面时她脖子上的伤口可能不是没有划到位置,而是老板自己长回来了。

白日鸣雷硬生生吞回一句沙漠人的粗话感慨,他的目光隔着织金红绸盯着阿娜尔胸前的伤口,和她许久不曾痊愈的脖子上的划伤不同,这一次刺穿心脏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连带着喉咙位置的伤痕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过片刻那里就只剩下一片苍白细嫩的皮肤。

那么应该不是愈合不了,而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好的那么快?

白日鸣雷发散思维的时间前后持续不到一秒,很快就兴致缺缺的停下了自己的思考。

阿娜尔仍维持着那个躺在沙地上的姿势,她的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星空,提瓦特的星星很漂亮,某种意义上这片星空在她眼中再无秘密可言,但很可惜,她现在没什么解谜的心情和时间,累的只想闭上眼睛睡觉。

“你为什么没走?”在重新闭上眼睛之前,阿娜尔问了一句。

“啊?”白日鸣雷低头整理着自己的随身小包,他的距离很近,曲起的膝盖稍稍动一动就能碰到女孩摊放在一旁的手臂,他转过脑袋看着自己的老板,再自然不过地回答说: “原来的佣金还没花完,这时候离开算得上单方面毁约,日后的中介委托费可是要翻倍的。”

女孩浅青色的眼睛此时已经不再是那瞳孔细长的非人之态,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佣兵,然后慢慢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沙漠的夜晚会有秃鹫的,老板。”

佣兵又补充道: “我要是没盯着,您会被他们吃得一干二净……或者说没有那么干净,总而言之会变成蛮恶心的样子。”

“没关系。”女孩幽幽道: “还会长回来的,问题不大。”

白日鸣雷: “……”

他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这来源于他自小培养的对世界认知,和一些大概可以称之为“正常人思维方式”的东西,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他以为自己做佣兵做了这么多年早就为了摩拉把那东西扔的没剩多少,如今倒是可以很欣慰的回去说一句,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让你守在这儿不在我的之前的委托范围里。”阿娜尔忽然说道。

白日鸣雷立刻心领神会,很干脆的回答道: “没关系的老板,这算是绑定的服务项目,不会多收钱。”

阿娜尔的胳膊开始移动,她原本想要就这么睡着,但是很明显这不符合佣兵先生的职业道德,于是她开始试着想要坐起来,一只手迅速扶上她的后颈处,那只手很大也很稳,单手撑起她的后背帮她坐稳根本用不了多少力气。

“您还能走么,老板?”

佣兵蹲在她的旁边,很体贴的问道。

阿娜尔摇摇头。

白日鸣雷挠挠后颈,他抬起手比划了几下,最后还是选择蹲下来,展露出自己肌肉厚实丰满的宽阔后背,佣兵微微侧过头没再多说什么,他听到身后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衣摆划过沙地的细微声响。随即一只冰冷纤细的手先一步覆上他后背赤裸的肌肤,像是凝水化形的妖物贴附其上,带来刺痛神经的一阵微妙寒凉。

佣兵的肌肉为此反射性痉挛一瞬,肩颈和手臂处随之隆起紧绷的线条,女孩的动作立刻变得有些瑟缩和迟疑,佣兵没有说话,只是竭力放松自己的身体,直到对方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后背,这才又一次试着重新爬到他的背上。

……理性上他很清楚这是因为她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倒不是什么别的意思。

女孩的身形娇小,手脚无力,所以此时只能扶着他的背慢慢爬上来的原因;但当那只完全不属于沙漠人的手掌慢慢蹭过后背,又慢吞吞挪到肩膀处,虚虚勾上他脖子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点相当陌生的窒息感。

白日鸣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勾住女孩的腿弯,背上的重量轻若无物,若不是因为她的体温比沙漠夜晚的群风还要冷上些许,那他可能还要抽空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背着个人。

阿娜尔的手臂很细,很小心的没有紧紧勒住佣兵先生的脖子,她趴在佣兵的背上左右看了看,沙子的吸水性极好,可那么多的血却没有在沙子上留下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株造型奇异诡谲的黑色植物,那模样有些熟悉,只是藤蔓根系延展扩散,几乎完整包裹了原本血液流淌的位置,乍一眼看上去倒是很难联想到须弥的死域瘤,而更像是什么因为水源干涸所以早已死去枯萎的绿洲植株。

“……血已经被吸干了。”白日鸣雷并没有仔细说明更多细节的打算,只低声道: “好处是不用考虑日后清理痕迹,倒是方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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