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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说了一句:“这么点。”就出去将牢门锁上了,将潘宝的尸身也留在了牢房里。

祝缨指着潘宝的尸体问斯文男子:“就……这……就这样了?”

斯文男子道:“明早他们会来搬取尸体的。放心,还能再问他的家人要点收尸的钱,有钱赚,他们不会不管的。”

祝缨默。

到了通铺上,将潘宝的被子拿了,往最边上的位置那里一放。转到这间牢房没人给她被子开始,不到一个时辰,她有了自己的被子了。通铺也宽敞了许多,睡觉的时候,只要不是故意,邻铺就应该不会挤到她。

最靠外的人挨着马桶睡,这倒不是个意外,祝缨主动往这儿一窝,自然也不会有人让她不要这么睡。只是,想间牢房里六个人,一个死的挺在地上,剩下五个竟只有老马和祝缨心中不慌。

其他几个人,包括老胡,看着凶悍,也没有与死尸共处一室过夜的经历。他们有的爹娘还没死,有的爹娘早死都没印象了,守灵的事儿都没经历过,怎么能有这样的经验?

老马盖着被子睡了,祝缨拢了拢通铺上的草,一根一根捋起来。

斯文男子睡不着,将别人拱到一边,挨着她,问道:“你干嘛?”

祝缨道:“睡不着,我编个草垫子。”

斯文男子瞪大了眼睛:“啥?”

祝缨不再理他,手上慢慢地动着,斯文男子终于放弃了。祝缨编了一阵儿,从潘宝身上摸了两张草纸,慢吞吞地到马桶边方便。斯文男子一个翻身,捏着鼻子背对了过去——就不该过来,臭啊!

祝缨又编了一会儿,这铺上的草也不多,祝缨铺草垫子的手艺也寻常,编了个薄的堪堪有尺半宽、两尺来长的就往身下一垫,再将被子对折,一半铺、一半盖,祝缨合上了眼。

心想,听起来本府少尹是个明白的官儿,则即便郑熹出京了,京兆府应该还是有明白的主事人的。今天听起这少尹的为人,多半不会因为周游胡说什么就把自己继续给扔在这个大牢里。只要再等几天,或是少尹查犯人,查是提去过堂之类,无论怎样,有个机会申诉,就能出去了。

再不济,就等郑熹回来金良、甘泽等人也就能联系上了,到时候也就能出来了。

家里还有三十贯钱,足够父母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都不是会乱花钱的人,他们会担心自己,即便出来找人、打听,三十贯钱也能撑一些时日。

除了白蹲几天大牢,父母白担心几天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祝缨沉沉地睡了。

这一觉,祝缨睡得挺香,其他人却睡得不安稳,但是碍于一个老马在,本囚室没有闹腾,旁的牢房鬼叫两声:“老胡,潘宝想你。”之后,也就都睡了。他们有的是不怕的亡命,有的是“反正在你们屋不在我这里”。

再睡不着的,就念两声佛,自觉安全了。

…………

一觉醒来,祝缨打了个喷嚏,还是有点着凉了。

狱卒们起了个大早,早早请了牢头过来,开了门,指了地上的菜帮子给他看,又揪来了郎中。牢头头痛地道:“好吧,抬去给仵作填个尸格。唉,又要挨骂了!”两个狱卒将尸体抬走了,牢门重新被锁上。

不多会儿,又有犯人被叫去担早饭。

跟晚饭差不多,祝缨想,也不知道午饭是什么样子,她从来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虚心向斯文男子请教。斯文男子这顿早饭就不大吃得下去,说:“午饭?这里哪里有午饭的?”

老胡看起来脾气好了一些,说:“这里就两顿饭!”

那你还有力气能打人?祝缨心想,你真是吃太多了。

一会儿,早饭来了,跟昨天晚饭差不多,担盆的两人面色有异,斯文男子顺道:“哎,怎么了?”

外面的人冷笑一声:“怎么了?你这就知道了!”

将盆隔着木栅一放,犯人们照旧是一拥而上,然后都愣了一下——只有木头碗,没有筷子了!

木头碗嘛,是怕他们把瓷碗打碎了。筷子……

那人说:“上头说了,筷子会出事儿。”

所以索性就不给了吗?

斯文男子骂道:“会干人事儿吗?没筷子还有勺子呢!”

祝缨捞了只碗,接了一碗杂菜豆子,蹲到一边吸溜完,又赶上了第二趟。盛饭的犯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仍然是给了她半碗。

吃完了饭,就是漫长的囚室一天了。有的囚室里会有老囚犯吹牛,讲自己犯的案子,也有的囚室里几人不合,一等狱卒走了就上演全武行!再有一些“知识渊博”的,在讲些技巧。又有冤枉的在喊冤枉!反正没别的事儿,就喊。

等到阳光短暂地从狭窄的窗户透进来的时候,老胡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在囚室里蹓蹓跶跶,一眼就看到了祝缨叠得整齐的被子,以及被子下的草垫。

一提一抖,被子落在了地上,草垫到了他的手里:“这个不错!我要了!小子,过来,再编一个,要照着我的身量编!仔细些,不然我打你!”

第43章 二杀

通铺上铺的芦席,只是年载久了,很少有人考虑到给囚犯换新的,都残破不堪了。好芦席都只是“粗席”,残破的更是刮皮刮肉的十分不舒服,还不如没有。

狱卒们也就胡乱弄两车草过来一扔,让犯人将草再铺到破烂的芦席上。草倒不是地上随便薅的带土的杂草,而是两车细秸秆。这些秸杆比破烂的芦席要好许多,老胡是豪门打手,在外面过的也是跟着主子享福的日子,自然是不习惯的。

他抢了本该属于祝缨的被子铺着,不全是为了欺负人,他也是为了自己睡着舒服。

祝缨的力气不足以让她在这间牢房里抢到什么东西,好在她有手艺。

编草垫子的手艺还是她蹲大集上看人卖蒲团、卖草垫子,就手跟着学的。手艺称不上熟练,仅止够用而已。编出来的成果也像是一个薄而摊开的蒲团。如果有更多的材料,给她更多的时间,倒真能编出个长圆的大蒲团来。

在家的时候她就编过,用的粗秸秆,足有一寸厚,张仙姑拿碎布把边儿包起来缝上。偶尔有空闲的时候,母女俩就坐在这长圆的蒲团上发呆。现在闲着无事,让她再编个草垫子,她倒也不觉得为难。

祝缨两手一摊:“料呢?”

老胡拿手背擦着鼻子:“什么?”

祝缨道:“没料怎么编?”

把秸秆编成草垫子它就紧实,同样的一张铺位,两把乱草就散满了,想用草垫子得一大捆才能编出一张能铺满铺位的。想要编得复杂些、厚实些,需要的秸秆就更多。

一间牢房里的秸秆就这么多,祝缨是新来被欺负的那一个,分给她的秸秆都比别人的少,想尽办法用最简单的编法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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