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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紧,真正叫郑衡之没了心情的,是他又想起了崔神佑。兴许旁人会说不过是还未过门的妻子,能有什?么打紧,再说些大丈夫何患无?妻的蠢话。
可?郑衡之不同,他从很年幼时?,便被母亲教导,他有定亲的女娘,名唤崔神佑。崔神佑满月时?郑衡之就?见过她,自此将她视作责任,是他往后人生的一部分。
后来崔神佑被送回本家老宅,他每年都会去看望一次,节礼送不落下,两人之间书信往来,更是不曾断绝。
他虽没陪在?她身侧,却如?同亲眼看着她长大。
每一年见过崔神佑后,他都会作画,记下她是如?何从白胖的孩提到渐渐有了少女风姿的豆蔻年华,他的画也越来越好。从一幅到塞满了好几个大木箱,有巧笑嫣然时?,有无?意逗弄兔子时?,有坐在?秋千上发愣时?……
崔神佑一死,便如?同生生剜去他的心,自此人生再不圆满。
郑衡之捂住心口,久久无?言。
当郑十三郎来寻郑衡之时?,瞧见的便是自家堂兄对着案几上一副女子浅笑的画,黯然神伤的样子。
这一眼,倒叫郑十三郎重新回想起赵巍衡昏礼上所见的女子。
他不由得道:“九哥,你说世上会有长得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吗?”
郑衡之抬头望去,眼睛甚至带着红血丝,他明明没有哭,可?见悲伤至何种境地?。
一直等到郑十三郎把他在?赵家的见闻统统说出?来,郑衡之怔怔无?言。他绝非蠢人,世家出?身,哪个不是幼承庭训,从开蒙到外?傅,受到的皆是世上最?好的先生教导。
所以在?听?完后,再一想崔成德莫名跑来说出?的一番话,他轻易就?能猜到,这位衡阳郡主崔舒若恐怕和崔神佑关系不一般。
或者说,她就?是神佑。
否则崔成德不会如?此。
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能凭他随意论断,他得亲眼见一见这位衡阳郡主。
等到郑十三郎走了,郑衡之欢喜过后,内心却是无?尽的虚无?。他怕是自己?猜错了,若真是如?此,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往日的平常心。
郑衡之的指腹轻轻从崔神佑的面容划过,隔着间隙,连画纸都未曾碰到过。
他们?俩的一生,也是这般,永远没有真正的交汇。
到底是镜花水月,终成虚妄。
然而,郑衡之一直都没能寻到机会,因为崔舒若在?真正行了郡主的册封礼后,非但?没有出?去赴宴,反而深居简出?起来。
但?崔舒若的做法?显然是对的,因为即便圣人近乎偏执的让建康日日都有喜事,皇后还是没熬过冬日,在?冬至前一日薨了。
圣人对皇后的感情,似乎在?将死和死后达到了顶峰,不仅守着皇后的尸首不让人碰,甚至还愤怒的把满宫妃嫔全赶出?去,在?皇后丧仪期间,全不许踏出?各自宫中?一步。
而到了那日晚间,圣人更是急召重臣入宫,立下废太子的诏书。
人人都知道,圣人是迁怒太子,觉得是太子当日的忤逆,才将皇后气成这样。可?实则早在?圣人荒于嬉戏后,皇后对圣人心灰意冷,就?渐渐缠绵病榻了。
即便没有太子的顶撞,皇后也如?同熬尽油的灯,微弱的烛火晃晃悠悠,迟早要熄的。
圣人不过是不愿意面对真相,面对真正害死皇后的凶手。
等到他肯正视,能醒悟的那一日,恐怕同样也是他的死期。因为他承受不住这一切的。
而窦夫人身上有品级,凡是六品以上的外?命妇,皆要进宫痛哭皇后薨逝。崔舒若和赵平娘也不能面,而且因为她们?品级不低,跪的位置在?前,哭得要更卖力。
否则若是让发疯的皇帝瞧见了,指不定要治个什?么罪呢。
崔舒若还想要准备涂了生姜的帕子呢,结果窦夫人比她更早准备好了,给了她和赵平娘一人一条。也不知帕子上浸透的是什?么东西,擦到眼睛上,既不会刺痛,却能不自觉地?流泪。
在?崔舒若看来,还是很好用的。
没办法?,她虽见过皇后一面,但?感情实在?有限。而且在?丧礼上的哭,可?不是梨花带雨的一会儿就?行的,要一边跪着,一边不停哭,她就?是水做的也能哭干。
不过,崔舒若还是稍微分了点心,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哭泣的女子的。
她发现窦夫人竟然哭得最?好。这个最?好,不是指最?好看或是最?大声,而是给人的感觉最?伤心,眼泪也不停的流。
但?若真要说窦夫人伤心,崔舒若可?不信。
她自己?不过是继承了原身的身份,就?已经对整个晋朝的皇室没有好感,更别提窦夫人可?是真正亲眼见到皇帝是怎么夺取她舅氏江山的,皇后死了,皇帝愈发癫狂,窦夫人暗地?里不偷偷笑都算好的了。
只?能说,有前朝血脉却能活下来的人,都历练成精了。
崔舒若在?暗自感叹的时?候,也有人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她,眉皱的极为深。
不是其他人,就?是崔舒若的继母柳氏。
柳氏实在?难以相信崔神佑会活着,而且还成了齐国公府的衡阳郡主,她哪来的这么大造化?但?柳氏心机深沉,不像崔七娘一般沉不住气,堪堪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暗自在?心里思量着一切。
很快,柳氏狐疑的目光就?落到了崔七娘的身上,崔舒若身为齐国公府的衡阳郡主,不可?能没有出?去赴宴过,七娘又怎会没见过她呢,难不成崔七娘瞒了自己?什?么?
柳氏多聪明的人啊,转瞬就?猜出?了大半,但?碍于此刻还在?皇后灵柩前,不好发难。
只?能按捺心中?怒火,等回去再细问崔七娘。
好不容易等到结束,每个人都哭到如?丧考妣,像是木偶一样,悲伤得没有表情。
而崔舒若紧跟着窦夫人从宫门出?来,再登上自家的马车。
就?这个间隙的功夫,已经足够叫一直守着的郑衡之瞧清楚崔舒若的面容。他讶然蹙眉,崔舒若竟真的和神佑长得一模一样,他下意识想问个究竟,譬如?她到底是不是她。
可?是在?宫门前,又逢皇后丧礼,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做出?此等行径的。
尽管心中?跌宕,可?郑衡之也只?能一直望着崔舒若的马车离去,等待能仔细相询的时?机。
第44章
郑衡之遥遥看着崔舒若的马车远去, 心神激荡下,哪还会细瞧后头究竟有那些?人出来。
再说了,他们即便是看到?他站在这, 有怎么会知晓他是在等谁。虽说郑衡之的阿娘去了上宜县修养, 还不在此处, 说不准是受哪位堂兄弟的嘱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