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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而出的剑鬼,如同从黄泉下爬出的厉鬼般,提着染血的剑站在了她的门口。
花盛妙有一瞬以为大师兄是疯了。
因为在她看见他的那一刻,他还在面无表情地用剑再度刺入他要愈合的伤口。
这些伤,都是大师兄自己砍自己造成的?
她想要跑路,然而剑鬼死死地堵住了她所有逃跑的可能,大师兄黑寂的眼死死看着她,他沙哑的声音宛如从血肉夹杂着沙砾般刺耳。
“师妹,我确实飞升成功了,但是飞升了的那个东西,已经不再是我了。”
“那是,不应该被触碰的邪物。”
剑鬼似乎不愿意再多谈,他寥寥几句结束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大道本源,也没有什么破虚境,师妹以后不要再修炼了。”
他拔出剑,面无表情地斩断了自己脚下浮现出的阴影。
“但那个飞升了的怪物,可能还会回来找师妹。”
“不过师妹放心,即便你不是我的道侣,我也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邪物伤了你的。”
花盛妙听不懂剑鬼的话,她怀疑大师兄可能是受修炼失败的刺激,已经有点妄想症的征兆了。
然而当剑鬼陡然拔出剑,看向她的身后时,那一刻,花盛妙突然在剑鬼的眼睛里——
看见了,真正的,怪物。
那确实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不应该被任何生灵触碰的,无形邪祟之物。
而当祂完整挤入这方天地的那一刻,这个世界,都融为了被祂吸引,被祂同化的一颗尘埃。
然而那个怪物似乎不满意这个结局,于是在命线的末端,祂抹除了这条命线,这条命运上的一切,都只化为祂呼吸中的一道气息,从未出现在命海之中。
又有无数条命线在祂的一念之中生出,然而无论祂是从一开始就抹除剑鬼的存在,还是让这个世界只剩下祂与花盛妙,所有的命线最终都指向她融为命海的一部分,也即是祂的一部分的结局。
显然,祂并不满意这个结局。
于是在无数条暗淡而畸形的命线中,只有一条明亮却扭曲的命线,穿过了遥远的命海,成为唯一能让花盛妙与祂虚幻联系起的最终可能。
在这条命线里,唯有祂主动舍弃下所有的记忆与力量,心甘情愿地成为陪伴在她身边,不能杀死或侵染她身边任何一位亲近之人的大师兄,最后让她拥有窥视命海,选择自己命线的能力,她才有留在祂身边的一丝可能。
然而即便在这条她与祂最为靠近的命线里,祂也仍然没有得到祂想要的天命。
因为在这条命线的末端,所有的选择主动权已经被交到了花盛妙的手上。
花盛妙也终于能理解了一切。
她的书页,她的道种,都是是祂以一丝力量编织而成的一颗种子。
当这颗种子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才能拥有窥视命海,掌握住天命的可能。
而无论是她记忆中熟悉的孟春邈,还是剑鬼,她熟悉的其它师兄,这世上的所有邪祟,都只是祂辽阔的本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甚至可以说,祂就是天命的本身。
所有生灵,所有存在的世界,最终都会如同落入海洋中的水滴般,融入并成为祂本质,祂的暗面的一部分。
而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死寂之中,也终将归于祂之中。
可当祂将这一丝本源之力赠送给了她,此后她就拥有了与祂相近,真正能够主宰修真界,甚至任意抉择过去与未来的能力,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她得到了真正的自由,甚至是拒绝祂的自由。
祂将永远无法伤害她,甚至也无法阻绝她从祂的本源汲取力量,不过即便她汲取了再多的力量,也不过是从她自己,成为真正的命海,也即是成为和祂一样的存在。
花盛妙感觉自己理解的内容越多,她就越发脱离一个人类的本质,变成某种庞大而无形的,如同是天地意志般,与祂越发接近的冰冷之物。
但是,她还想要当一个人!
谁想要和祂融为一体了?
最后一丝人性让花盛妙挣扎着,最终还是隔绝了从命海中源源不断传来的信息。
她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中,重新做回一个人类。
她封存了大部分的本源与记忆在道种之中,只有在必要时再从道种中搜寻并拿回这一部分的力量与记忆。
而这片世界脱离了祂的影响,被她重新拨回了正常的命运节点,所有的邪祟与诡异都被她剥离到诡域之门后的世界中。
花盛妙一步步从命海中走下,她看见了遍布禁地的白雾,看见了白雾之中月光粼粼的银色镜海。
她久久地注视着自己的面容,终于慢慢回忆起了作为人类的常识,手动调整了一下五官的数量和位置,确定自己的脸与记忆基本一致后,她才后知后觉记起,并抠出了掉进了她的脑子里,快要融进她身体里的天枢十一。
天枢十一已经变成了一处畸形的,看不出眼黑眼白交融的邪物。
它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却夹杂着无上的崇敬与落泪般的喜悦与激动,渴望重新融入她的身体。
它同样得到了来自自身命线的部分记忆。
“道祖,您就是扶光道祖……我愿意……”
然而花盛妙根本懒得听他的话,人类的躯体还有些承受不了她已经浓缩简化了许多的记忆,花盛妙现在感觉自己的耳边到处是吵吵嚷嚷的,整个天地仿佛都与她共通的低语之声。
“都给我闭嘴!”
她慢吞吞地开口,还有些不太适应人身的语言功能,甚至有一种动作太大可能撕裂生灵皮肉的烦躁。
大师兄到底是怎么忍受从本体变成人,还能一如既往维持了这么多年的人形的?
花盛妙深吸一口气,再主动关闭了她的部分听觉,继续封了一部分记忆,终于勉强找回了一点人类的感觉。
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心中还是难以泛起太多的波澜。
就像是经历过了从虫子变成人,结果又变回了虫子,还要去阻拦两个毫无意义的虫子打架一样。
她不清楚真实的祂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也不理解大师兄与剑鬼在回归到本体,意识到他们同源后,怎么还能打得起来。
只是现在,她心中原本人类的情绪慢慢扩大着,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在催促她——
去阻止,阻止这场无谓的战斗!
虽然孟春邈与剑鬼最后谁死谁活,对于掌握了命海,随时都能倒流命运的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但对于她唯一的一点人性自我而言,这是一件无法容忍的大事。
这种矛盾的冷漠无波又焦急烦躁的心情混杂在心中,花盛妙抬头,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如同蜗牛般一般,缓慢地抵达了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