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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她。

沈霓低头,只见窗下跟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一身粗布麻衣却不见半分狼狈,仙风道骨,从容不迫,不是长生观的道长又能是谁?

他手上拿着一沓小报,高举给她一张:“三天后大觉寺有一场布施,如果夫人愿意,可以捐些不需要的衣服首饰行善积德。”

沈霓也没有叫停车夫,伸出手接过小报。

小报上并非印刷,字体笔走龙蛇,出尘脱俗。

她红唇一弯,冲道长点头:“我知道了。”

*

回城比去程走得慢,沈照渡在宫门外从夜幕低垂等到月上中天,终于等到太监来通传。

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只是诧异萧鸾竟然还没做得太绝,还是让太监抬了步辇来。

御书房里的萧鸾换下龙袍,只穿着一件玄色褶子,坐在龙椅上,慵懒地打量抱拳行礼的沈照渡。

“你我出生入死多年,肝胆相照,没必要说一堆深入浅出的废话。”萧鸾也不叫他平身,单刀直入,“不怕实话告诉你,狄广玉可杀可不杀,朕让你杀他不过是想试试你,结果……”

他冷笑,将奏折狠狠一摔:“朕倒是看低了你的痴情。”

沈照渡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错了就是错了,不屑辩解脱罪。

“你身上的蟒服,是朕赐出去的第一件蟒服,也是唯一一件。”萧鸾怠倦地睨着俯首鞠躬的他,“如果有一天沈霓说要杀了朕,你是不是也会动手?”

弑君是大罪,连说也是罪。

“陛下多虑了。”沈照渡还是没有起身,“她不会这样做的。”

“谁都不敢说绝对,天都不可能。”

沈照渡太强太狠,无人能控尚且能冒险一用,若能受人控制,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了自主能力,旁人怎么不胆颤?

萧鸾步步逼近,不肯退让。

“陛下想要臣如何赎罪?”

正因为肝胆相照,他们之间都能看透对方所思所想。

萧鸾正等他这句,轻松道:“你是都督,不是不入流的杀手,朕也不能总让你做这些腌臜事。”

他起身背手,威仪暂收,仿佛只是在军营中和将士谈笑风生的靖王爷。

“让沈霓交出圣旨,今天的一切朕既往不咎。”

果然还在打这个主意。

沈照渡拒绝得不带感情:“不可能。”

沈霓那道圣旨的内容他也看过,无非就是些听得人牙酸的肉麻话。萧鸾想要拿去,不过是想篡改成传位诏书,让沈霓亲自宣读,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受天下谩骂指点。

他就算豁出这条烂命也不会让沈霓受这种委屈。

“臣说过,口谕更能伪造。你把沈婳册封为太后,不就是想要她一句谎言,让她成为出头鸟吗?”

太后与皇后不同,不仅能代表先帝,还能干政,说一句“并非得位不正”比什么都有用。

沈照渡嗤笑:“在质问臣之前,陛下不如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还能全盘掌握吧。”

被戳中心底最不光彩的事,萧鸾勃然大怒:“沈照渡,你僭越了。”

“臣只是提醒陛下,别忘了当年我们在沙山上饮酒时,你的豪情壮志。”沈照渡再次拱手,“如果陛下狠不下心,臣可以为陛下堵住所有歧路。”

“你!”

萧鸾正欲开口,沈照渡已经直起身大步跨出御书房。

他怒而拍案:“郭峰,立刻召镇抚司的人进宫,带上人马到昭武候府把沈照渡押到诏狱!”

*

皇宫内剑拔弩张,连灯盏里的烛火也收敛了焰苗,生怕照出些故意掩埋的秘辛。

而昭武候府那边,却是一派祥和安宁景象。

沈霓没有立刻把小报烧毁,吃过东西以后,坐在床沿看从道观里搬回来的几箱行李——这地方原来放的还是那些浮夸的摆饰,为了给她腾地方,沈照渡就把那些东西全部挪了出去。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府邸仿佛就变成她的了。

鸠占鹊巢。

她起身走到箱子前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的都是些绫罗绸缎,各色各样,唯独没有红色。

说起来,在没进宫前,她最常穿的颜色就是红色。

把衣服都拿出来后,一抹明黄色的卷轴重重砸回箱子里,发出沉重的钝响。

沈霓把衣服放到旁边的箱顶,弯腰捡起已经半掩的圣旨。

“敏敏吾妻,见字如晤……”

这道圣旨并不像诏书,更像一封信,缠绵悱恻,似要道尽一切情意。

在道观时,她每晚都要把圣旨从箱子里拿出来看一遍,放在枕边陪自己度过漫漫长夜。

她再一次摊开圣旨,字还是那些字,宝印鲜艳,丝绢柔软,可再怎么看,也翻不起任何波澜,甚至隐隐读出些虚浮的味道来。

说得这般情深义重,为什么连陪我苟且偷生的勇气都没有?

正要把圣旨卷起放回原位,窗外脚步声凌乱重合,风风火火的沈照渡跨进内堂,声音低沉威厉:“拿火盆来。”

他走得极快,沈霓来不及把东西放回木箱,急忙背过手将圣旨挡在身后。

“给我。”

沈霓没有说话,被他一双阴森的眼睛看得节节后退:“给、给什么?”

沈照渡没有跟她废话,迅猛上前一手夺过她手上的圣旨,紧捏的手青筋盘虬,似要把那白玉卷轴握碎。

“沈霓,别以为能骗得过我。”

他的表情阴沉愎鸷,抬手就将圣旨扔进侍女捧进来的火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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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

“沈照渡!”

沈霓慌忙上前,立刻被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圈禁搂紧。

“手不想要了?”

丝绢易燃,燃烧时倏地窜高的火焰差点烧到侍女垂下的碎发。

然而不过眨眼之间的须臾,明黄的圣旨被火舌舔舐过后迅速暗哑变色,祥云散尽,仙鹤哀鸣,化为灰烬。

直到火焰重归平静,沈照渡抬手挥退侍女,还没放下就被怀里的沈霓一口咬住虎口。

常年握刀射箭,他虎口覆着厚厚的茧,沈霓用尽全力的咬合不过是小猫挠痒。

“你就这样忘不了他?”他五指一手,掐住沈霓的下颌,余光看到空空如也的木箱和旁边叠放整齐的衣物,眼内顿时寒似无底深渊。

“来人!”他一脚踹倒敞开着的木箱,“将这些箱子全部搬出去烧了!”

沈霓抬手给他一巴掌,声音之响让刚要进门的小厮也吓得缩回了腿。

“你疯够没有?”沈霓的手火辣辣地疼,沈照渡那张被打侧的脸清晰印着五个指印。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不经你同意就把你濯缨堂烧了,你……”

“随你烧。”他陡然扣住沈霓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狠厉的眼神有疯狂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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