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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了影子。

两盏灯座,一左一右地立在屏塌旁边,小黄门们一日六次地添灯油。

“执柔,朕为你布置一桩任务。”他的气息徐徐地在她耳畔,“待朕回来时,你要?将朝中秩一千石的官员都记住,不?单单是记得名姓,还得对得上脸才行。”

秩一千石的京官擢发难数,执柔咬着唇,小声说:“若记不?住呢?”

齐楹无声莞尔:“你能行的。朕信你。”

说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齐楹循循善诱:“若你做到了,等朕回来赏你。”

“赏赐由?你来定,只要?不?是去摘星星月亮,朕都应你。”

他的声音低而柔,两人贴得这?般近,在这?嶙峋的秋日里叫人从心底升起了几分暖意。

齐楹的手从她袖中抽出?,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胳膊,像是在哄不?肯入睡的孩童。

“听话。”他笑着说完最后一句。

不?知是何时睡去的,再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执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屏风旁边的木施上,已经不?见了齐楹的朝服。

今日是他南下去殷川的日子,外头的天?光已经照进了朱户。

承明宫安静得如同只剩下她一个?人。

执柔穿上鞋绕过?屏风,对着镜子重新梳头发,她的动?作?太急,就?连头发都扯断了一根。

身上的衣服没有换过?,就?是昨日睡前时穿的那一件,上头有了些褶皱,好在不?怎么起眼。

承明宫外的日头明晃晃地,照得人眼睛都要?眯起。

却玉看见她,微微一愣:“娘娘怎么没叫奴婢。”

“陛下呢?”执柔问。

“陛下的仪仗一个?时辰前便走了。”

舌根泛起一丝酸涩,执柔怏怏地哦了一声,扶着柱子在回廊上坐了下来。

却玉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没有用火漆封口,想来是才写好的。

“陛下走时交给?奴婢这?个?。说娘娘醒了,就?拿给?娘娘。”

阳光照在身上如同丝绢一样柔软。

执柔背对着阳光,将信纸拆了出?来。

是张通的字,他已经跟着齐楹一起南下了。

字只写了两行:

倾盖如故,白首如新。

但逢良辰,目窕心与。

薄薄一页纸,执柔看了两回,重新装进了信封里。

舌下的酸楚淡了两分,这?封信沉甸甸的,好像握着的就?是那男人的心意。

*

未央宫的前殿添了一道帘子,执柔便在这?道帘子后面设了座。

这?座奢靡恢弘的宫阙经年累月地熏着降真香,丝丝缕缕的气息都渗透进了一桌一椅。

齐楹身上沾着的熏香,也是这?座帝阙的鉴证。

数不?尽的席垫铺在殿内,鳞次栉比的灯案摆得如出?一辙。

晨曦渐渐清明,号角声里,章华门向外洞开,大臣们浩浩然从两侧掖门走了进来。

大臣们站满了眼前这?座原本空空荡荡的大殿,尚存和方懿和站在西侧最前,东侧还站了司徒、太常等大臣。

初次踏入前殿时,只会对这?里的高大巍峨生出?一丝恐惧,殿宇空旷得好似能被烟尘填满。

待到坐在这?里,群臣济济。心里的惧,渐渐会被旁的什么东西取代。

逸兴遄飞,俯瞰众生,果然权利惑人从来都不?是假话。

朝会比执柔想象得还要?热闹,她要?面对的不?是案牍卷宗,而是七嘴八舌的大臣。

他们有的须发皆白,有的各自结了儿女姻缘,关系复杂程度超出?了执柔原本的认知。

这?些大臣里有不?少人执柔都听过?名字,却很难一时间对上脸来。

幸好这?样的大朝会,本也不?需要?她说什么话。

离京前要?处理的大事小情,齐楹已经做完了七七八八。

今日说起的无非是大裕十?个?州的蝗灾。

灾情已经平定下来,还余下些善后收尾的琐事。

司徒名叫贺齐:“大裕总共只有十?三州,如今有十?州都受了蝗灾之困,臣请朝廷增设赈灾之银两,以备无虞。”

“银两一增再增,前前后后已添至数十?万两。如今朝廷还在打仗,海一般的银子也喂不?饱下头几万张嘴。这?些银子能到灾民手中的,只怕一半都不?剩,层层盘剥下去,何日才是个?头?”

这?件事在朝堂上说了大半个?时辰,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后,贺齐终于望向了垂帘后的那个?人:“还请娘娘定夺。”

这?句话一说出?口,空气中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众大臣面面厮觑,内里各自腹诽着:连大臣们都众说纷纭的事,难不?成当真要?这?深宫妇人做主,还是大司徒别有居心,想叫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皇后当众出?丑?

执柔也没料到当真有要?她定夺的朝政。

隔着一道垂帘,大臣的神情都看得不?甚真切,尚存和方懿和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

他们二人对了一道眼神,都在想着如何补救。

垂帘后面的女人微微动?了动?肩膀。

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记得,大裕每年都要?收租米?”

贺齐点头:“回娘娘,是要?收租米的。”

所谓租米,便是十?三个?州府向佃户们收取的粮食,屯在各州各郡之中。

“可?否将扬州、苏州等地的租米调去乾州、长州?”执柔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在江陵时随我父亲见过?屯租米的粮仓,许多?米存得时间太久,或是被虫蛀或是被鼠偷,每年浪费的粮食便是万千之数,江南各州粮食充足,先挪来他们的租米救济灾民,待到丰年时再归还。一来解了燃眉之急,二来也少了折耗与浪费,三来也不?用从国库额外拨银子下去了。”

贺齐与太常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一分讶异。

“这?道也不?失为一个?折中之法。”贺齐如是道。

大臣们又议了片刻,一直到了日上三竿,最终由?太傅一起敲定了这?个?法子。

那日散朝之后,执柔离开了前殿。

御辇上覆盖着一层燕飞,细碎的流苏在眼前晃啊晃的。

抬轿的小黄门止了步子,却玉小跑着上前来:“娘娘,方大人在前头。”

方懿和。

执柔望去,方懿和一身玄色官袍立在夹道一侧,对着她行了个?礼。

“方大人没回去?”

她柔柔地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棱角。

“本来是要?出?宫去的,顺路路过?这?,恰好碰上了娘娘。”

这?里离章华门南辕北辙,执柔却也不?想拆穿他。

“嗯。”执柔颔首。

年轻的皇后穿着石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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