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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两?只手落在窗沿上,左右手臂成为了禁锢她的堡垒。
他开辟出这一块方寸之地供她容身,好像可以替她抵御一切风雨。
“今天,朕想把这句话也?说给你。”
“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则霸,权谋立而亡。”
这是《荀子》中的一句。
齐楹说完后,又?为她解释说:“为人君,既要树立道义,又?要讲求信义,唯独不能只用谋略。”
顿了顿,他又?说:“就像方懿和,他追随朕,从来都不是因为朕用什么手段,而是当日你救他性命的恩情。他跟随朕,是为了报你的恩。”
报恩。这是执柔没想到的。
“臣妾,也?只是举手之劳。”她小声说,“没有想着要靠这份功劳来要他回报。”
“朕知道,方懿和他也?知道。”齐楹怕执柔觉得冷,将她抱得更紧,“但这两?者并不冲突。”
山风吹得人也?有几分慵懒,齐楹抬起手,轻轻拨弄着执柔鬓角的头发:“朕的小女?君记得了吗?”
女?君。
执柔垂下眼?,轻声问:“陛下为何用这个称呼唤臣妾?”
不只是一次半次,齐楹将这个称呼堂而皇之地挂在嘴边,如今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称呼,当作是齐楹对皇后的宠信。
齐楹笑:“朕记得自己?从殷川回来那一日,才走到椒房殿的门口就听见你在训斥明堂丞。中气十足的样子,只怕是人人都要敬你畏你,这不是女?君又?是什么?”
说完后,又?补充:“一个称呼而已,不要想那么多。”
群山、蓝天、白云。
还有长?安。
齐楹看不到,却在用心感受着风里的味道。
除了冬日里的冷冽外?,还有执柔发上的淡香。
“朕会下一道旨意,将老师葬在望螓山上。”
“望螓山?”
“嗯。”齐楹的脸转向南方,“那是殷川最高的山,也?许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可以望见从赤城飞来的大雁。”
南北相?隔,路远音疏。
“执柔。”
“嗯。”
“朕想带你再去看一个东西。”
他握着执柔的手,缓缓向长?秋塔东侧走去。
黄褐色的墙壁渗透出陈旧的味道,以及依稀的残余的檀香。大亮的天光也?很难将这里照得通透,齐楹带着她,走到了一面墙的前?面。
执柔举起灯,墙上挂着一幅画。
是一个秾丽动人的女?子,她靠着八仙榻,一只手拿着团扇,神情安宁沉静。
上面有题字,画中的女?人正是孝宁皇后。
作画的人并不是宫中的画师,上面印着的是先帝的私印。画工并不算极致的巧夺天工,却将画中女?子眼?底眉梢的神韵画出了十成十。一笔一画间的情意是做不得假的。
“朕有些忘记她的样子了。”齐楹看不见,却仍仰着脸,面向着画的方向,“你来替朕讲讲,好吗?”
很多东西是可以靠反复重?申加深印象的,而有些却不能。
执柔一字一句地描述完孝宁皇后的容貌之后,齐楹微微摇了摇头:“朕还是想不出。”
他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朕那时候,还是太?小了。”
忘了便是忘了,再也?无法挽回,任凭山崩地裂,都弥补不了遗忘的代价。
他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这幅画。
“你说,这幅画、这座塔,甚至是整个未央宫,千百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臣妾觉得,”执柔顺着他的指尖看向画中的女?人,“大概是沧海变桑田了吧。”
齐楹仰着脸,笑意浅浅的:“败的人死?了,赢的人也?死?了。忠臣死?了,奸臣也?死?了。不论是朕、是你、还是别的谁,都是会死?的。这座塔、这幅画,还有未央宫,都是留不住的。”
说到这,他又?转过脸,朝向她的方向,任由执柔手上的烛光照亮他整张脸。
眼?上的丝绦上绣着银色的竹纹,在光下微微发亮。
“每次想到这些,朕就会非常坦然。坦然地面对生,也?坦然地面对死?。”
他又?笑:“执柔,你呢?”
“臣妾不喜欢生离死?别。”执柔看着他的脸,“但臣妾从来没有怕过。因为害怕是没有用的。”
她上前?一步,轻轻将头靠在齐楹怀里,手臂环住齐楹清瘦的腰身:“陛下,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对吗?”
齐楹没说话,他沉沉地笑,过了很久他终于?说:“不论如何,我们终会在有爱有光明的地方重?逢。”
又?在塔上站了良久,齐楹与执柔向楼梯处走去。
留给齐楹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想要把一分钟当作两?分钟来用。
想做的事情太?多,他又?害怕自己?给执柔留下太?多忘不了的回忆。
那些沉甸甸的念头盘桓在他胸口。
站在一个转角,齐楹最后一次抬起头“望”向孝宁皇后画像的方向。
他在心里说:“母后,她叫薛执柔。”
“她待我很好,好到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喉咙中涌起一丝艰涩的酸楚。
“我很喜欢她。”
第41章
战局的颓势是不可逆转的。自尚存战死之后, 并州迟迟打不下来。时间长?了,逡巡在并州城下的将士们便人心浮动起来。大裕的兵马节节败退,从?并州城外三十里渐渐退至七十里。
又下了两场雪, 并州城中的守军趁着雪后,路面尚未冻成冰的日子, 突然?大开城门,夜袭城外的大裕之军。从左翼再到后翼, 大裕的将士像是一团松散的雪,七零八落地四散逃窜。除了战死的、被俘的, 活着的余下不过千人。
这一千人聚在一起, 想到的却是回了长安也不见得能有个?善终, 索性一起降了。
半个?月后,安州亦被齐桓的人马攻占。
长?安城里的空气压抑死寂, 薛伯彦尚且在安慰齐楹:“不论是长?安城, 还是长?安城外的豪强们,依然?在支持着陛下。”
利刃在颈, 人人自危。
齐楹坐在案几前?, 倒是分外平静。
“对他们来说?, 谁做主子不是做?投靠谁对他们而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们几大士族在长?安待了两三百年,哪个?做天子的也会对他们礼遇有加。他们其实有很多退路,而朕不行。”
“陛下何必说?丧气话,还没到那个?时候。”薛伯彦到背着手立在窗边, “臣不相信齐桓能攻到长?安,既然?咱们已?决意不去议和,便到了生?死存亡之间, 臣会为陛下战至最后。”
薛伯彦是掌控不了齐桓的,齐桓身边的良臣越来越多, 而齐楹是他一手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