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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来自他,其中恩怨,早已难以辨清。

江南四季如春,无论何时到来,失意还是得意,仿佛都能够包容这里的每一个人。

杨过在几个大赌场转了一圈,并未找到柯镇恶,便包了一艘船前往桃花岛。

上岛后,看着熟悉的景物,几乎种遍整个岛的桃树,远处葱葱茏茏覆盖住山脉的绿意,叫他疲惫的心灵有了片刻喘息。

海浪一波一波地冲击岸边的礁石,湿软的沙子一步一个脚印,给人一种将要塌陷的错觉,就连湿润的海风都善解人意地温和。

在自然美景的抚慰下,杨过连日奔波的疲惫得到缓解,面容不由地放松。

进入熟悉的建筑群,他以一种怀念的目光注视着这里的一砖一瓦,年少得到的温暖多年后抚平了他受到的伤害。

柯公公的住处偏离主要建筑群,依山而建的几间茅屋,简单到有些孤独。

两人再遇,也无旧可叙,柯公公拄着手杖坐在屋前,白惨惨的一双眼“盯”着杨过,听他讲明自己的来意。

柯镇恶生性耿直,一向看杨过就不顺眼,此时更不必向他隐瞒,当即就将杨康与欧阳锋伙同害死江南七怪中的五怪,又在铁枪庙中掌击黄蓉自取灭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郭靖那臭小子总说甚么罪不及你,小子,若不是你这些年在襄阳抗击金军的功绩,我是一个字也懒得给你说,老头子这个年纪,也不会说瞎话哄你!”

杨过已受够了打击,此时竟然也没失态,轻笑道,“柯公公的为人,我在岛上住了这么多年,当然了解。”

他这么一说,反倒柯镇恶不得劲起来,他磨不开面子,不自在起来,“你放心,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大家都看在眼中,你爹有再大的错误,也都抵消了。”

杨过心下稍感安慰,调皮的性儿又冒了出来,“能得柯公公的夸赞,可真比登天还难。”

柯镇恶又黑了脸。

二人这么多年的较劲彼此看不过眼,都在今日的交谈中尽消了。

难得见到故人,柯镇恶挂念郭靖的两个丫头,向杨过打听她二人的近况。

杨过敛了笑容,心中不由自主地也牵挂起代真,“我已有多时未见她二人了,不过柯公公尽可放心,郭芙仍是那个人嫌狗厌的霸道性子,代真么,她长高了,也漂亮了,身体比以前好,内功也有了起色,她跟师父一样勤勉……”

柯镇恶不甚高兴地打断他,“那这些年,真丫头的眼睛就没叫人再看看?”

杨过沉默,代真自己不乐意,谁也不舍得逼她,再者,她的医术比江湖中的那些神医还要高明了,也许正是觉得治愈希望渺茫,才不肯再看。

他怏怏不乐地垂下眼,“她高兴就好,总归没有人敢小瞧她。”

在岛上呆了两日,杨过整理好情绪,觉得该离开了。

回头看了一眼繁茂的小岛,心中有无限柔情蔓延,也许再回岛时,他已得偿所愿。

这无边无际的大海就如他缥缈的前程,好似没有路,又仿佛处处都是路。

归心似箭地回了襄阳,却得知一个叫他无措的消息——代真未回襄阳,而是向北去了京城。

黄蓉腹中的孩子成长起来,行动颇有不便,她故作不知地拉着杨过抱怨。

看着她高耸的腹部,杨过不忍向她说明缘由,只说自己去寻代真,便又匆匆离去。

黄蓉心情愉悦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妙地发生了变化,从看着丈夫的得意弟子到预备女婿。

杨过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正为代真对他如此在意暗自高兴,因而一路上心情都不错。

他往北去,在京城找不到什么有效信息的代真也准备南下,去嘉兴铁枪庙。

贯通南北的官道上,每隔几里都会有附近的村民搭起草棚,卖些茶水干粮给过往的行人。

日上中天,杨过随大流找了个茶寮坐下,预备用些干粮,养养精神,不意在此处见到了心中念着的那个人。

穿着素色衣裳,戴着幂篱,为吃茶方便,她将垂下的纱帘挂起,面容隐在纱下,时能见其下颌。

感受到他热烈的注视,代真转头去寻,半晌,突然笑了。

不期而遇。

二人并桌,杨过也不忙着吃了,含笑看着代真。

这让她怎么吃?

代真叹气,“你不饿吗?”

杨过摇头,脸上的笑容令人牙酸。

代真纵然看不见,也觉得不自在。

四周人多,他二人并未在此多说什么,等到天上的日头不那么大了,结伴沿着平直的道路散步。

代真能感受到杨过的内心平和许多,便笑问他,“你烦恼的事情现在有结果了吗?”

杨过面上温和的笑意隐去,他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真正接受自己的身世。

即便杨康是个狡诈卑鄙的卖国贼,他也不愿意对人道他的长短。

“与以前一样,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差。”杨过自嘲道。

代真体谅他的心情,并未盘根问底,“说来我在京城并未得到更多关于杨叔父死讯的内情,只是了解了一些他幼时的往事,你想听吗?”

杨过没出息地十分好奇。

代真装作没发现他的不自在,自顾自道,“要找到当年在王府做事且切实伺候过杨叔父的人不容易,我找了很久,只找到那时替杨叔父养过一段时间马的马夫。

那马夫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记不起,却有一件事让他印象深刻。

他说杨叔父十三四时喜爱骑马,王爷便搜罗来一匹万里挑一的大黑马,神骏暴烈,杨叔父喜不自胜,立刻便要上马试试,却被黑马甩了下来,下人们胆怯不敢上前施救,是王爷不顾自身安危将杨叔父从暴乱的马腿下救了出来。”

她奔走近一个月,只打听到这么一件小事。

可这件事十分重要,它能够证明,杨康认贼作父并不全是贪恋富贵,还有一部分为情所动。

杨过听罢,深深地叹口气,“无论这中间的过程如何曲折,做错事就是做错事。”

可他心底却也得到了一些安慰。

死去的已经死去了,画地为牢的都是活着的人。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杨过和代真二人的影子交错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什么也不能令他们分开。

杨过胸中鼓噪着,侧头看着代真,突然想到柯公公问他的话,“真丫头如何了?”

他的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细亮的光芒,被夕阳染成金色,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真儿。”

代真侧头,笑问他,“怎么了?”

杨过心里许多话想说,一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想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

代真心中一动,“你现在这样想,时间久了,难道不会后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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