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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资格,还是没做过恶事便算?到底要论迹还是论心?其中种种衡量标准,怕是古往今来的圣贤聚在一起都未必能讨论得出一个准确无误的结果。
薛宴惊觉得当初给这功法设立传承条件的大能,未免有些天真了。
想起归一魔尊传闻中那些杀伐屠戮的过往,薛宴惊觉得连自己都不敢拍着胸膛保证她一定是个好人。
她心下再度泛起与刚刚相似的疑惑,假使修炼神功时尚算好人,天下无敌、无人能挡后,又开始作恶多端了呢?那又该怎么算?
她继续读信。
第四点,修炼者不得利用此功法行以恶事,但有反悔、不愿继续守护大地苍生者,或是以神功为恶者,借由此功法获得的功力就此逸散,再不复返。
……
原来这第四点,才是对第二点的限制。
薛宴惊望天,这玩意儿古怪限制一堆,一旦反悔又要被收回功力,百年千年的修炼都就此付诸东流,怪不得在她之前,没听说过有多少人愿意去修这劳什子的神功。
也难怪,在她少数围观过的记忆片段里,想追杀她夺功法的,都是些能够轻易被她自爆金丹反制的家伙,而那些真正的大魔,都对此讳莫如深。
那些追杀她的魔族,想必压根没听过这功法的限制,只是听说她得到了一件厉害东西,便要抢夺。
薛宴惊继续读信,发现“再不复返”这四字后有一块浓稠的墨迹,似是写信人重重地将毛笔尖在此处顿了一顿。
在这块墨迹后,叶引歌写道,十余年前归一便是利用了这一点。
利用?薛宴惊一怔,匆忙看下去。
信中说,当初归一魔尊很长时间没有在人前露面,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挑战,不再处理朝政,叶引歌偶尔见到她时,她也脸色微微泛着苍白,显得很虚弱。
“你故意让我以为你变了,让我以为你背弃了初衷,故意诱使我篡你的权,故意诱使我杀你,一切都是你做的局。”
看起来这段语气尚算平静,但那力透纸背的字迹,让薛宴惊不由心惊。
“我的确亲手杀了你,也许是杀了你用法力凝成的幻象,幻象的实力尚没有你的十分之一,我便信以为真,以为你真的改了初衷,失去了神功带来的所有法力。”
“你大概没法想象,我的银枪顺利插入你身体的那一刻,我有多高兴,便有多失望。”
“我的确早就想篡权,但我想篡的是全盛时期的魔尊的位子,我想要的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而不是一个背弃初衷的废物。”
“琅嬛降世后,我才知是你做了一个局,而你失忆了,我甚至都没有办法问你一句为什么。”
接下来是一段被涂掉的墨迹,大概叶引歌本想继续写些什么,最终又觉得与薛宴惊无话可说。
信末只剩最后一句,“别再给我寄信了,有事去问李长亭。”
“……”
薛宴惊握着信纸,心下五味杂陈。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81
◎无动于衷◎
“为谁忙, 莫非命,西风驿马,落月书灯。两字功名频看镜, 不饶人白发星星……”
正犁地的傀儡,低声吟唱起了一首普天乐。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带出几分苍凉。
薛宴惊拈着信纸, 那一瞬间似乎想了很多, 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比之薛宴惊, 归一为人要更冷漠,更强硬,更……残忍。
如今的她很难想象, 她会下令去屠戮什么人的满门。
但归一不仅做过,还做得问心无愧, 做得天下皆知。
薛宴惊其实也问过自己,没有记忆,她们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她不知道她读过什么书,走过什么路。
她无法带入归一的所思所想,也猜不透她为何要如此摆布叶引歌。
面对这封信,薛宴惊会有一丝心软, 但若归一在此,大概只会笑得漫不经心,回问一句“你想篡位, 我就帮你得偿所愿, 你还待如何?”
归一我行我素,几乎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虽然她也会有偶尔的心软, 虽然神功仍然认可她是个好人。
也许她的失忆对于叶引歌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为若被质问的是归一, 她的回答只会把叶引歌气到吐血。
面对叶引歌态度冷硬的措辞,薛宴惊会苦笑、会叹息、会无奈、会妥协,但归一大概只会理直气壮、无动于衷。
在归一和叶引歌的关系里,被摆布的永远是后者,连她的奋起反抗、她的杀招,都不过是归一算计好的一局棋。前者只看大局,把叛乱的伤亡缩减到最小化,认真想来,对叶引歌似乎有些残忍。
薛宴惊将信件收进储物戒,这封信带来的消息有点多,她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不得飞升……这一点的确让她很遗憾,她其实很想去看一看天上的风景,砍一砍天上的人。
一个人若在九州天下已无敌手,就总该有些更高的追求的。
她想用这天下无敌的神功去做点什么,但是天下修士都只想让她好好休息。
薛宴惊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不得不把目标放得更低些,开始重视起大半年后的华山试剑会,从满不在乎地欺凌弱小,进展为郑重其事地欺凌弱小。
想到信中第二点,她半蹲下身,将手掌贴在土地之上,准备感受一下“和大地丝丝缕缕、密不可分的联系”,未果。倒是傀儡见她这副模样,挺惊喜地问:“你要帮我犁地?”
薛宴惊抬头,用与灵驴相似的那种懵懂的、水灵灵的眼神望着他,装作自己没有听懂。
“……”
薛宴惊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猜测自己能使用土法掌控天地之间微尘与泥土,想来是拜这神功所赐。
傀儡余光瞥见她已经无聊到开始提剑掘土挖蚯蚓,为了不让她祸害地里的幼苗,只能含辛茹苦地试图开导她:“你之前不是就这样过了十年籍籍无名的日子吗?怎么知道不能飞升后,突然焦躁起来了?”
“那时候至少有个盼头嘛,”薛宴惊将蚯蚓放在手心把玩,突发奇想道,“我猜归一要退位,其实是因为当魔尊当腻了。她已经没有更高的目标了,若再不退,怕是真的穷极无聊到要试着把三界打下来玩玩。”
“可别叫其他人知晓,”傀儡把蚯蚓从她手中拯救出来,小心地放回地里,“外界不知给你罗织了多少崇高的理由,若是得知你只是腻了,不知该有多幻灭。”
薛宴惊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就算我亲口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过去几十年,人们妖魔化你,如今却又要将你神化,真是有趣。”傀儡将她从地里赶开。
“我猜大家只是不能接受魔尊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