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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此时已经结了?一层雪白的糖霜。程荀摘了?一个?喂进?嘴里,甜得牙根发麻。
程十道推着一车车稻谷回家。金黄的稻谷倒在院子?里,程六出高举连枷,打谷脱粒。程荀觑着时机,将地上散落的谷粒推到一旁,堆成一片稻谷的海洋。
程荀扑到那海洋里。金黄的谷粒盖住她的四肢,她抬头看着朗阔的蓝天,长长舒出一口气。
好幸福。
她忍不住安逸地闭上眼。
下一秒,一丝凉意落到鼻尖。她睁开眼,只见?身下的稻谷早已不见?,她躺在一片空旷的雪里,周遭空无一人。
四台山不见?了?,破庙不见?了?,程十道和程六出都不见?了?。
眼前的世界虚无、空荡,只有漫天飞雪飘飘扬扬落下。
程荀慌乱地站起?身,她踉跄着步子?,一路奔逃、一路呼喊他?们的名字。
“爹爹!程六出!”
“程十道——”
“程六出——”
程荀不停向?前跑,直到再也迈不动腿、喊不出声。可这雪地好似没有边界、没有尽头,连回声也不曾存在。
她像是被?困在这张白纸里。
程荀绝望地跌坐在地。
她该去哪儿?
她该怎么活下去?
不知?坐了?多?久,漫天的雪几乎将她淹没。头发、眉毛都被?白雪覆盖,连长睫上都落了?一层雪。
雪原之中,唯有她被?染得纯白的身影。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这场雪真是眼熟。
十一年前,程十道死的那天,好像就是这样的雪——连绵而磅礴,仿佛要?将这世界吞噬的雪。
她短暂的人生,似乎从那一天起?,便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她想,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陪伴、折磨、盘桓在她灵魂中长达十年之久的爱与恨,开始于一个?风雪夜。
而一切,也将结束于这个?风雪夜吗?
程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在最开始那天,便注定了?今日的结局,那她兀自强撑、浸满血泪的这十年,到底意义何在呢?
程荀觉得自己摇摇欲坠,仿若下一秒就要?跌进?虚妄的深渊中。
而就在这一刻,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阿荀。”
她浑浑噩噩抬起?头。
是程十道站在她面前。
“小阿荀,你为何在这?”说着,他?一撩衣摆,摆出读书人的架势,坐在她身侧。
“爹爹。”程荀看着他?,喃喃道,“我被?困在这了?。”
“谁将你困在这了??”
“我不知?道。”
“阿荀,你当真不知?道吗?”
程十道的目光放到远处,似是在回忆。
“你可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的楚人‘刻舟求剑’的故事。”
程荀点点头。
“楚人想要?找回剑,却不顾流水行舟,只一味将自己困在原地。”
“阿荀,如今流水行舟已十年矣,你又?为何还将自己困在原地呢?”
“能困住你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
程荀怔怔地看着他?。
程十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轻轻扯了?下她的耳朵。
他?的目光怀念又?珍惜。
“小阿荀,莫要?自苦了?。”
“向?前走吧。”
说罢,程荀看见?程十道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而后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开。
她瞪大眼睛,仓惶扑上前,试图抓住他?。
可那散落的光点好似流沙,不断从她怀中、臂弯中、指缝尖溜走。
眼泪奔涌而出,她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
但程十道的动作已然停滞住,脸上的神情定格在一个?既满足又?悲伤的瞬间。
那张本就普通的脸,因为这古怪的神态,甚至显得有几分好笑。
可下一秒,他?的身体彻底分崩离析。
而无数的光点在她周身飞舞环绕。明亮灼目的光将她包围,她忍不住抬手挡住了?双眼。
手指缝隙间,那光亮越来越盛,刺得她头晕目眩,不得不闭上眼睛。
黑暗再次来临,这一次,她听见?了?另一道呼唤声。
“阿荀,醒醒……”
“阿荀——”
她挣扎着睁开眼,面前是张憔悴疲惫的脸。
手腕被?那人紧紧握住,滚烫的温度贴在她的皮肤上,力度大得让她有些疼。
她这才恍然,原来这一回不是梦。
她回来了?。
第62章 夜深语
程荀艰难地撑起眼皮, 可眼前的一切依旧模糊混沌。
半梦半醒间,身体每一处关节都仿佛在与她作对。她试着抬手,可四肢好似陷入流沙之中,越是挣扎, 越是沉重无力。
她放弃抵抗, 平躺着, 缓缓呼吸。
而沉睡已久的感官也逐渐苏醒。
屋内不断有脚步声进进出出, 步子很快,却轻巧有序。她被人扶起,温热的碗凑到她嘴边, 药味儿?苦涩刺鼻, 她皱皱眉, 下意识抿紧嘴唇。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那人带着一身清淡的檀木线香味,稳稳地撑住她无力下滑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哄着。
熟悉的气?息、低缓的絮语缓缓抚平她紧绷的情绪, 迷迷糊糊中, 她喝下药,又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视线里一片昏暗。
身体?各处依旧酸痛乏力, 可头脑里却清明?许多。她盯着头顶床帐发了?会儿?呆,又缓慢移动目光。
昏黄的室内,一灯如?豆。木窗开了?一条缝, 微凉的夜风钻进来, 烛火摇曳晃动。
程荀凝视着跃动的烛光, 大脑一片空茫。
火光猛地一跳,凉风吹进屋内, 程荀抬眼望去,却见门被人推开了?。
那人动作轻柔,几乎听?不到声响。他小心翼翼关上门,转身的一瞬间,目光对上程荀的视线。
暗淡的光下,程荀看清了?那人的脸,憔悴、疲倦、冷厉。
是晏决明?。
他瘦了?许多,下颌处本?就锋利的线条如?今更加冷硬。他双眼充血、眼下青黑、嘴唇苍白,似是许多天未曾好好休息。
可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神色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向前走了?两步,而后?脸上浮起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
那双方才还沉郁灰暗的眼,此刻如?同遇晴的海,浮光跃金、碧波流转。
或许是这夜太静、这烛火太过柔和,程荀望着他,竟突然想起了?梦里那个的程六出。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颤了?颤。
她看着他匆匆跑到她床前,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而后?又到来一杯温水,小心地将她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