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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的缘故了。如今当着她?的面,我再问你一遍,你好?生听?着。”
孟忻阴沉着脸, 那张本就生得严肃的脸此刻更显冷厉。
王氏趴在地?上, 低着头?, 闻言忍不住打了个颤。
“你是谁?”
“……我、奴婢叫王洪芳, 从前在紘城孟千户家?做事……”
“泰和二十五年,孟其真命你和王二护送家?中夫人、小女儿南下避难,可?有此事?”
“是, 是……”
“你们做了什么?”
孟忻语气阴鸷, 双唇紧抿。
王氏打着哆嗦, 半天说不上话。
“此时你知道怕了?”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王氏,突然抬高声音。
“你们一路南下,路过溧安时,你夫妻二人背着孟家?夫人, 将?孟其真的女儿丢弃了, 可?有此事?”
王氏仍旧沉默着,只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和啜泣声。
孟忻并未留给她?喘息的时间,话似连珠炮一般, 又急又快。
“当初你们是如何跟孟夫人交代的?”
“孟夫人如今又在何处?”
“可?是你们夫妻二人合谋将?孟夫人害死了?”
每问一句,王氏的身子就紧绷一分?。直到孟忻说她?夫妻二人将?孟夫人害死时,她?的身子突然僵住, 而后猛然抬起头?, 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孟忻。
“我没?有!”
此时, 她?的眼?中全然不见方才的恐惧,倒像是被激怒的困兽, 眼?神凶狠愤怒,好?似要将?孟忻活活撕下一块肉。
程荀双手捏紧衣裙,下意识向椅子深处缩了缩。
孟忻见过大风大浪,丝毫不将?王氏的疯魔样子放在心上,依旧厉声道:
“大胆刁奴,你可?知以?奴欺主、卖主、弃主,主家?若是追究,按律当斩!”
孟忻本想用律法?弹压住她?的戾气,谁曾想,听?完这话,王氏沉默许久,突然冷笑一声,然后缓缓从地?上爬起,毫无顾忌地?盘腿坐下了。
她?这带着挑衅的姿势激怒了崔夫人,她?蹭的站起身,手指着她?,当即就要骂出声。
程荀却将?她?拉住了。
她?看着王氏那张蓬头?垢面的脸,喉头?微动。
她?问:“你为什么不看我?”
王氏只在刚进屋时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始终错开程荀的视线。
即便她?就坐在她?面前,她?宁愿全程拧着脖子望向孟忻,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王氏仍旧梗着脖颈,一副自暴自弃、油盐不进的模样。可?程荀隐隐觉得,这不过是色厉内荏的伪装罢了。
屋中一片安静,程荀看着她?,继续问道:
“……你当初,真的丢了孟家?女儿吗?”
“她?的母亲……如今在哪儿?”
王氏那松垮老态的脸抽动了两下,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好?半晌,她?才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这群整日吃白米、吞鱼肉的人上人,什么都不知道。
她?成为王洪芳之前,叫王二丫。她?出生在紘城外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农户家?中,吃着西北漫天的黄沙长大。
紘城是座小城,大半天就能?走完整座城。可?就是这座城,却拦在蛮族人南下夺掠的第一线上。
她?在紘城度过了她?的少女时代,随着年岁一同变化的,还有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十四岁那年,她?全家?都死在了瓦剌人的兵马下。从那天开始,她?便再也没?了家?。为了活命,她?将?自己卖给了牙婆。
可?这样一座贫瘠的小城,除了上等的将?士官宦人家?,又有谁有闲钱养一个?木讷、蠢笨的丫鬟呢?她?迟迟找不到买家?,只能?在借住牙婆家?,听?牙婆使唤。
牙婆为人刻薄暴力,她?在牙婆家?中那两年,生不如死。好?几次她?已经站在了水井边,将?半个?身子都探进去。
可?是她?怕疼、她?怕死。
她?不敢死。
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一位夫人找上来了。夫人在牙婆门外看见沉默拎水的她?,指了指,便将?她?带回家?了。
之后的日子像是梦一样。新主子宽厚善良,丝毫没?有架子。她?还是下人,可?有了自己屋子、有了顿顿能?吃饱的饭食,不必被主子打骂,更?不必起早贪黑。
宽厚善良的夫人甚至给了她?一个?新名字,洪芳。
她?在孟家?待了三年,夫人生下了小主子,而她?自己也找到了归宿,嫁给了孟家?的小厮王大,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好?景不长,泰和二十五年到了,瓦剌人如蝗虫过境,迅速席卷了西北大片的土地?。
男主子担心城破,收拾起家?中财物,让他们夫妻俩带着刚出月子不久的夫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小主子,回夫人娘家?,南下避难。
离去的前夜,主子卧房的烛火整整亮了一夜,而她?看着身侧酣睡的小儿子,久久未闭眼?。
南下的路比他们想象得还要艰难。
出了紘城,聘来的镖师带着他们一路往南走。走了半月不到,他们在一处村落歇脚。
他们找了户人家?借住,可?一觉醒来,镖师病倒了。高烧几日不退,那镖师竟然就在惊厥中死了。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入冬以?后,这村落就渐渐掀起疫病。
听?到消息,她?下意识就抱起儿子,将?他被风吹得皴裂的脸紧紧按进怀里。
她?六神无主地?看向夫人,却见她?用毯子将?孩子的口鼻盖住,眼?中是相似的惊惧与恐慌。
不敢再待在此地?,他们出钱请人将?那镖师埋了,匆匆驾车离开。
可?那场突如其来的死亡像是上天某种预兆,人世的残酷,渐次在他们眼?前展开。
那年冬天特别冷,越往南走,路边的流民越多。天寒地?冻的日子,他们不顾男女,衣衫褴褛地?挤在一起取暖。
火堆旁,有些身体?逐渐僵直冷硬,新来的人便将?那尸体?拖出去,自己钻进人缝中取暖,独留那句尸体?被风雪掩盖。
全程,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多看一眼?。
她?和夫人抱着孩子坐在马车里,身子也僵住了。
原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人对死亡的麻木和漠然。
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恐惧驱使他们加快步子,日以?继夜地?赶路,丝毫不敢在路上多待。
可?在众多流民之中,他们的存在实在太过格格不入。饥饿和欲望催生了恶意,在不怀好?意之人的煽动下,不断有流民追赶、打砸他们的车马。
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