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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挡过?一刀,将领承了他的情,有意将他调到战事并?不吃紧的后方,虽于升迁不利,却能赚个太平安闲。
孟其?真挣扎许久,拒绝了。
他对孟忻说,你是不是也要骂我傻?可我想着,若是人人都往后退,这紘城让谁来守呢?
孟忻心想,这话确实说得傻。守城将士万万千千,难道?没了你就不转了?
孟其?真摸着后脑勺,嘴角咧出个不好意思的笑。他说,况且,我想给我乖女再?挣个功名回?来。守备的女儿,总比千户的女儿威风!
就是这样一个人,用血肉之躯挡住了瓦剌人的刀马,永远沉眠在?黄沙之下。
而他毕生所愿,不过?是让他的妻子、他的女儿好好活着。
“你二人纵是有万般苦衷,可那是孟其?真的女儿啊……”
他双目通红,说到最?后,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孟忻的指责有如泰山,压垮了她?强撑的假面。
她?拼命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随便就丢了她?,我男人说了,替小主子找了个好人家……他亲眼看着那人将小主子抱回?屋,才走的……”
“后来、后来,他还去看过?小主子,与我说收养小主子的是个秀才公……小主子金枝玉叶,总比在?我们家中吃苦来得好……”
程荀讶然?地抬起头,一个声音告诉她?,原来,她?真的是孟家的女儿。
王氏手脚并?用地爬到程荀脚边,拉着她?的裙角。
“小主子,我实在?没办法?了啊……是我自私,可我的孩子,我也想让我的孩子活下去……”
“老爷,夫人,是洪芳对不住你们啊!”
她?那双糊满泪水的眼睛乞求地看向程荀,说完,便在?地上砰砰磕头。
程荀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来,下意识便拉住她?的双臂,要将她?扶起来。
晏决明始终关注着她?的反应,见她?不想让王氏磕头,便出手将王氏拎起,隔开两人,让天宝看住她?。
王氏哭得全身都在?颤,扶着一旁的椅子,勉强站直身体。
过?了许久,程荀才斟酌着开口。
“你不必跪我,也不必叫我小主子。你早已?不是孟家的下人了。”
王氏的哭声停滞了一瞬,茫然?地看向程荀。
程荀梳理着自己纷繁复杂的心绪,缓慢道?:
“我知道?,你们当时已?是迫不得已?,才会丢下我。”
“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我并?不苛求什么。”
程荀想,两个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带着两个尚在?襁褓的孩子,一路历经磨难,饥饿、病痛、死亡,如同?耳畔呼啸的风一样稀松平常。
或许王氏身处下位,可在?那饿殍遍野、冻死骨无数的年岁里,在?人力不可为的局面里,人与人之间真的还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一样脆弱的血肉之躯,不都是一样剧烈的求生之欲么?
她?能理解孟忻的愤恨。就如同?她?能理解王氏夫妇的自保之举一样。
人之为人,不就是因为各有私欲、自有亲疏么?
孟忻与孟其?真情谊深厚,自然?责怪王氏忘恩负义、懦弱自私。
可程荀想,在?那样绝望的境地里,良善与恩义是需要勇气、底气与能力的。
或许唯一能被指摘的,不过?是他们没能做到众人心中期待的那个舍生取义、主仆情深、荡气回?肠的故事。
他们只是选择了自己而已?。
程荀看着那张不过?三十出头,却衰老年迈如同?老妪的脸。
那绝境之下的一念之差,或许已?经折磨、惩罚他们许多?年了。
她?顿了顿,轻声道?:
“况且,你们为我找了个好人家。”
鬻妻卖子、易子而食都不在?少数的年头,他们至少还保住了身为人的最?底线。
王氏呆呆看着她?,腿一软,跌进了身旁的椅子里。
天宝下意识要将她?拉起来,晏决明却给他使了个眼色。
王氏兀自发了会儿愣,而后将脸埋进膝盖里,无声颤抖。
那个瞬间,她?肩上那背负十六年之久的不甘和?恐惧,好似突然?落到地上。
半晌,她?才抬起头,泣不成声地开口:
“小主子,是我、对不起你。将你一个人丢下,是我……或许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些年,都是我的报应……”
她?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诉说起这些年的日子。
她?的故事并?不新?奇,与世上诸多?苦命人一样,苛税、劳役、贫穷与病痛,接连降临在?这个三口之家中。
他们捱过?泰和?二十五年的动荡,过?了两年平静日子,她?的丈夫死在?了劳役之中。而后,她?的儿子也因高?热烧坏了脑子,从此?痴痴傻傻。
她?那副干瘦的肩膀,艰难地扛起了整个家。
而王氏将这十几年来的磨难,一并?看作当初她?抛下主子的报应和?惩罚。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回?想梦中夫人抱着已?然?没了气息的小主子,向她?泣血控诉的模样,她?都忍不住抱紧自己的双臂。
无边的愧疚和?悔意将她?淹没,她?只能扑腾着,在?铺天盖地的苦咸海水中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她?反复告诉自己,她?也是人,难道?她?就不配活?她?的孩子就不配活?
这句话支撑她?走过?好多?年。
直到今日被人按住脸,强逼她?直面当年的罪孽,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她?从未原谅过?自己。
她?看着程荀,眼前渐渐浮现起夫人的模样。
她?想,真不愧是夫人的女儿啊。
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十六岁,夫人救了她?。
在?她?自欺欺人、扭曲病态的三十五岁,夫人的女儿救了她?。
“小主子,您和?夫人,就好似一个人一样……”
程荀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句:“是么?”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晏决明突然?开口:“敢问,当初你们是在?何处埋葬的孟夫人?”
王氏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说了个地址。
倒是离溧安不算远。
程荀刚想说什么,又听王氏突然?拔高?声音,急急说道?:“小主子,当初夫人……夫人走之前,藏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说那是给你留的东西。”
“那地儿流民众多?,我二人实在?不敢将东西随身带着,只怕招致杀生之祸,便将木匣子埋在?了夫人的墓旁。”
“……这些年,我无颜面见夫人,那匣子也就一直留在?了那儿。”
闻言,晏决明立马看向了程荀。
“阿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