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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荀,丫鬟们呢?”崔夫人?正喝着茶,只是随口问道。

“我一个人?原也方便。”程荀扬起个笑脸。

崔夫人?没在意,将她拉到身旁,说起晏决明公事已了,给?孟夫人?做道场一事也已定好,过几日就能出发。

原本程荀想将生母的坟迁至紘城,与他生父合葬在一起。

可据崔夫人?所?言,如今西北又起战事,正是不太平的日子,若程荀千里迢迢送棺,恐怕不安全。况且今年也实在无甚吉日,只能将迁坟一事暂且搁置。

程荀自无不可。

崔夫人?交代完,就立刻捂着头说困乏了、要去小?憩片刻,二话不说便将二人?赶走了。

一走出正院,程荀的脸又落下来,快步走在前,丝毫不理会身后的晏决明。

晏决明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不敢发问,只能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

直到快看见?程荀的院子,晏决明终于忍不住追上前,低声问道:“阿荀,你怎么了嘛。”

他蹭在程荀身边,声音委委屈屈的。

程荀抬头瞥了眼,却见?他眼下略有些青黑,双目布满血丝,整张脸难掩倦容,似是好多天?未睡好了。

霎时间,程荀只觉胸中的怒意好似化作一只灵巧的蝶儿,飞远了。

为了陪她回溧安,想必这?些天?他定是往死里安排自己的日程了。

程荀停下步子,叹了口气。

“没什么。”她低着头,语气有些别扭。

晏决明看着她突然?软和下来的态度,忍不住笑了。

“谁惹我们好脾气的阿荀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定饶不了他!”

程荀抬起头,扯扯嘴角:“行了。”

二人?之间总算恢复了平常的氛围,心?平气和地缓步走着。

秋色一日比一日浓。庭院里,金黄细碎的桂花暗香浮动,穿行其中,惹得人?一身甜蜜。

“孟伯母的墓就离溧安不远,之后我们先去做了道场,再去溧安也来得及。”

晏决明的声音低缓悦耳,听得人?心?绪也平静下来。

程荀默默点?点?头。

“溧安,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安静许久,她轻轻呢喃一句,风缓缓吹散她的话。

晏决明微微低头,看向她的侧脸。

这?些日子在众人?的精心?照顾下,程荀原本瘦得有些憔悴的脸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她低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像把微微颤动的小?扇子。

秋风吹过,金桂似雪片般飘飘扬扬落到程荀身上。

晏决明的心?咚咚跳起来。

要是,要是能年年岁岁都见?到这?场景就好了。

他想。

“怎么不说了?”

程荀突然?抬眼,疑惑地看向晏决明。

晏决明放在身侧的指尖轻颤,却并未同从?前那般移开视线,而是望进了她那双在光下有些透明的浅瞳。

那瞬间,他好像看见?有烟火在黑暗的夜绽开。

他想,如今阿荀大仇已报、又有了姨父姨母这?样的亲人?,过往的一切,或许都已尘埃落定了。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让阿荀发现他埋在心?中已久的情?愫?

他不愿再做那个无关紧要的哥哥了。

他想在未来的每一日,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她身侧。

就像从?前在四台山那样。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二人?。

怀着满腔缱绻难言的情?绪,他凝望着程荀那双有些冷情?的眼瞳。

程荀微微一怔,随即发现了此刻身边有些微妙的气氛。

刹那间,松烟、清荷的疑问,丫鬟小?厮们毫不掩饰的态度,甚至崔夫人?隐晦的暗示,都飞入她的脑海。

一切的一切,最后汇聚成他眼中柔情?而专注的目光。

程荀心?中猛地一跳。

她这?才明白,原来所?谓“误会”、所?谓“错觉”,全都有迹可循。

若她没有猜错。

晏决明,好似并未只将她看做一个妹妹。

程荀惶惶躲开他的视线。

怎么办。

她在心?里说。

他好像,心?悦我。

第71章 孟李氏

露凝霜, 日渐寒。深秋冻雨昼夜连绵,山林间冷雾弥散,寂寥萧索。

马车行进在鲜有人烟的山道之中,车辙滚滚, 碾过潮湿的土路。泥水混着枯枝腐叶的气息, 土腥味直冲鼻尖。

程荀坐在摇晃的马车中, 闭眼养神。

车外?, 一阵马蹄声不疾不徐地靠近,木窗被人轻轻叩了两下,丫鬟春虹连忙撑开小窗。

窗外?, 晏决明?骑在高头大马上, 微微俯身, 透过车窗空隙看见仍在闭眼熟睡的程荀。

晏决明?压低声音,将手里提着的食盒递给春虹。

“前头镇上买来的。若你家姑娘醒了,就让她尝尝。”

春虹小心接过食盒,低声问:“世子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晏决明?望了眼靠在车厢内壁的程荀, 肩背处垫了软垫, 膝上也盖了毯子,并无什么缺漏。他摇摇头,又?驾马走上前了。

马蹄声渐轻, 程荀睁开了眼。

春虹关好车窗,刚转过身就看见醒来的程荀,吓了一跳。而后忙不迭抬起手里的食盒, 道:“姑娘, 这是世子爷方才送来的。”

自那日程荀破天荒发了顿脾气后, 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小心了许多。

这些自小看着主?子脸色过活的姑娘们,最是能?察言观色, 明?白过来程荀对?于婚事的忌讳,也都收敛心神,不敢再多话了。

春虹打开食盒,里头放着两碟子酥软的点?心,还有一盅用竹筒塞得严丝合缝的甜汤,旋开盖子,热气缓缓上升。

“这里离最近的镇有多远?”程荀看着那白烟,轻声发问。

春虹想了想,“方才我听外?边车夫说,最近的镇也有二、三十里路呢。”

程荀接过竹筒,温热的汤水入肚,浑身的湿寒似乎也被驱散了些。

春虹端着碟子,问程荀可还想吃什么。程荀疲倦地?翻个?身,只留了个?背影,恹恹道:“你都吃了吧。”

秋雨连绵数日,潮气顺着程荀的脚底爬上全身。她最讨厌这样的日子,身体都好似泡进寒潭之中,膝盖的隐痛不提,就连说话的精神也提不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心头好像飞来一片阴云,久久笼罩在她本就混乱纠结的心绪上,令她烦躁不堪。

而她知道,一切的根源不过是几?天前,她发现了晏决明?从未对?她明?言的感情。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一切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只记得自己慌乱地?说起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几?乎落荒而逃一般,跑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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