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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你也看见了,这些年,我与你义父,就绍文?一个孩子。”

崔夫人?语带笑?意,像是在感叹。

“好在如今有了你,我就是有女儿的娘啦。如今迟来了十几年,阿荀就让义母过过瘾吧。”

说罢,她低着头,握着棉布,将程荀的湿发一缕缕拿起,小?心地?按在棉布上,等水被吸干,又轻柔地?放下。

屋中暖洋洋的,丝毫不见深秋的寒意。

身前是热烘烘的火笼,身后是崔夫人?带着桂花香的怀抱。程荀夹在中间?,像是在风雪中跋涉千里的旅人?,终于躲进温暖的床榻。

眼角泛起湿意,程荀用力眨眨眼,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崔夫人?见她沉默许久,忍不住开口问她,“阿荀,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告诉义母?”

程荀喉头一哽,压抑着哭腔,低声道?:“义母,我不想回京城。”

身后的动作停顿一瞬,崔夫人?随意的声音响起:“不想去?咱就不去?,京城那地?方,冬天冷夏天热的,我也不喜欢!”

程荀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崔夫人?。

双眼有些朦胧,她努力睁大?眼睛。

“义母,我是想,到处走?走?。”

“走?走??去?哪儿走?走??”她轻声问。

程荀有些迷惘地?垂眸。

“我也不知道?……可是,天下之大?,总有我没去?过、没见识过的地?方。”

“我只是,不想再过那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了。”

“义母,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她低着头,等待崔夫人?的审判。

可她既没有听到苦口婆心的劝告,也没有听到气急的训斥。

只有一双柔软而修长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她的侧脸,最后擦过她湿润的双眼。

她听见她平静温和的话。

“阿荀,别怕,去?吧。”

“谁说女子便只能困在那后宅中,哪儿也不能去?呢?我知道?,你与旁人?不同。那些话困得住别人?,但绝对困不住你。”

“你既有这般志气与胆气,我便不会拦你。”

程荀怔怔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已有了岁月痕迹的女人?。

崔媛俏皮地?笑?了一下。

“若我是你这般年纪,说不定还要与你一块出去?呢!”

说着,她的神?情又暗淡下来。

“若我……我的姐姐,当初有抛下一切的勇气,想必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77章 出门去

崔夫人从程荀屋中出来时, 天色已近晚。

程荀与她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她温言细语地将她哄睡着,才?悄悄出门。

刚关上门,她脸上恬淡平静的神色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焦虑。

她皱着眉, 不理会迎上来的丫鬟, 沉吟片刻, 匆匆向外走。

“去问问决明可起来了。”她一边快走一边吩咐。

小丫鬟跟上她,连忙道:“方?才?那边才?来回过话,晏少爷刚刚用过膳。”

崔夫人点点头, 一路往晏决明住处去。

晏决明向来与孟崔二人亲近, 因为胡瑞的案子久住孟府, 崔夫人干脆就?给他置了院子。

刚走进?院子,就?见书?房的灯亮着。她大步走上前?,里头的人似有所感,先一步拉开了门。

烛光下, 晏决明神情自如, 丝毫不见意外。

“姨母,进?来坐。”

他转身进?屋,崔夫人匆忙跟上去, 语气又?急又?快。

“阿荀与我说不想去京城了,你们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可是你吓到她了?还是你欺负她了!”

晏决明不紧不慢地给崔夫人倒了杯茶,见他这模样, 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别拿这个搪塞我。”嘴上这么说, 却还是一口饮尽了温茶, 坐下来时,已经?冷静了许多。

“你与阿荀, 究竟怎么了?”

晏决明慢步坐到书?案后,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沉默少许,才?开了口。

“我与她说,我想娶她。”

崔夫人心中虽早有所感,却未曾想过,他竟直接与程荀说了。

她突然有些踌躇。

望着灯下那张已然有了青年俊朗成熟模样的脸,崔夫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她……”她犹豫了会儿,试探问道。

烛火透出橙黄的光华,黄麻灯罩上落了一只蛾。光映出黄麻布粗疏的纹理,也将飞蛾的影子投在相对的面上。视线稍稍一转,那飞蛾好似被?困在了灯罩之中。

晏决明出神地望着那停歇的蛾。

半晌,他才?平静地开口说道:“姨母,我身边但?凡认识阿荀的人,都曾与我说过,她的胆识与志气不似常人。”

“我曾想过,若她生来是男子,不用被?什么妇道女德所束缚,那必是会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的。”

“可即便生为女儿身,她也不曾因这许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就?墨守成规、自怨自艾。”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神情柔和下来,嘴角都忍不住噙了一丝笑。

“她表面看似乖顺听话,其?实心中最是反骨叛逆。”

“姨母,从小到大,我最艳羡、也最骄傲的,便是无论落入何种境地,她都只听自己的话,只做自己认定的事。”

他微微抬眼,视线却飘到了远处。

“您或许不知道,我们这种没有亲长在旁教养长大的孩子,许多时候都是凭着本?能?做事。”

他从前?寡言少语、性子冷硬,又?失去了记忆。身上全?无凭仗,只能?竖起一身的尖刺,以一副凶悍狠厉、一看就?不好欺负的模样应对世界。

在将程荀带回家之前?,他混迹在街头,连一个别人家不要的破瓦罐,都要靠拳头将其?他乞儿打趴在地,才?能?捡回家。

那年风雪夜,他将无家可归的程荀带回四台山。程荀望着破庙里他打得头破血流攒下的家当,眼中全?是惊叹。

那时,她自以为运气好,明明身无长物、两手空空,却被?一个看似“富有”的家接纳。

殊不知,是他带着贫瘠空洞的躯壳,抓紧了一颗强大、丰盛的心。

昏暗的灯火在他眼眸中摇曳,像是沉入深海的太阳。

“我虚长阿荀几岁,可从小到大,却是照着她的样子,学会待人接物、立身处世。”

“十岁是这样,到如今快二十岁,也是这样。”

她是他的妹妹,他的师长,他的知己,他的爱人。相识十余年来,向来如此。

而那夜,是她的话,让他惊觉自己的幼稚、愚蠢与自私。

飞蛾还站在灯罩上,像是麻布细密的绒毛缠住了它?的足。

晏决明伸出手,轻轻一弹灯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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