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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尾一道浅浅的疤、鼻梁上?一点小痣,每一处细节,都在告诉她,是他没错。

沙哑微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程荀不敢高声?,唯恐眼前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晏……”

数十天的艰难寻找、数千里的跋涉、屡次深陷险境,一切受过的伤、走过的路,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眼前逐渐朦胧,她伏在他背上?,紧紧抱住了他。

“晏决明……晏决明……”

怀里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了微弱的呻|吟。程荀如梦初醒,解开他身上?的麻绳,艰难地将他放到地上?。

晏决明浑身瘫软,倒在她怀中不省人事。程荀拨开他脸上?的乱发,额头相抵,烫得可怕。

心中惊慌至极,程荀深吸一口气,拉开他的领口,俯身去听,胸腔中心跳如常。

她又扯开他四肢各处的衣服,却见他右肩处缠满了布条,布条上?的血迹已然凝固。

除去此处,身上?还有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各种刀疤。

程荀不过匆匆一看,眼泪便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抱住他的头,冰凉的手?在他脸上?不停摩挲。泪眼中,她仓皇而无措地摇晃他的身体?。

“你别死……我来找你了。”

“我是阿荀啊!六出哥哥,你看看我,我来找你了……”

“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

程荀抵在他耳边不住呼唤,可晏决明双眼紧闭、长?睫微颤,始终没有醒来。高原的夜酷寒无比,在雪地待了太久,他的唇色已透出几分青白。

与灰狼拼死一搏后,一身汗终于落了下来。风一吹,程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遭静得可怕,程荀抱着他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心头忽然浮起绝望。

这片雪原,真的好大啊。

大得不过一个?喷嚏,就能?将她吞噬其?中。

绝影在她身旁坐下,温热宽厚的肚子紧紧支撑住她脱力的后背。

而它那双温顺的大眼睛里蓄满水光,沉默而忧伤地望着她。这目光太过熟悉,程荀骤然想起,当初陷落沼泽地的那匹黑马。

她能?感?知到,怀中的生?命、背后的生?命,都像是紧握手?中的流沙,她越是用力,生?机就越是争先?恐后地从指缝间偷偷溜走。

一瞬间,天地倒转,程荀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孱弱无力的童年。

此时与彼时,何其?相似。

她谁也救不了。

第112章 不信命

北风仍在呼啸, 苍茫天地间,程荀抱着晏决明,渺小得仿若两个黑点。

月亮渐渐西沉。云翳聚散,清光明灭, 夜黑沉如墨。

胸前?仿若被一块巨石牢牢压住,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程荀仰靠在绝影身上, 眼神涣散, 嘴唇翕张,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不明白,明明没有?伤处, 可为何胸口的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烈。

她更不明白, 明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为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难道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何老天要苛待至此?

她所求的,不过是活下去罢了。

风渐起,卷着地上松软的雪,冰凉的雪粒落到程荀鼻尖。

她不喜欢雪天。

儿时, 雪天意味着所剩无几的食物、冰冷单薄的被褥、湿滑难行的山路。

后来, 雪天意味着冻疮开裂的手、结了冰碴的抹布、动辄下跪的受罚。

有?快乐欣喜的时候吗?或许有?吧。只是实在太苦了,那?些细枝末节的喜悦,如今想来都像是碎掉的玻璃渣。

她在一个雪夜失去了父亲。

可偏偏又?是那?个雪夜, 她遇到了程六出。

而今日,天上又?降下大雪。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某种命运轮转的残忍暗示,告诉她, 你终究逃不过、躲不开。

周围实在太静, 程荀心中无端涌起恐惧, 她不禁搂紧了怀里的晏决明,垂首躲进他宽厚的肩窝中。

他们离得那?般近, 刺鼻的血腥味中,程荀听见了他迟缓而有?力的心跳声。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他的脖颈,他突然微弱地挣扎两?下。

程荀愣在原地,而耳边传来了气若游丝的声音。

“……荀……阿荀……”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慌乱地看向他。怀中人依旧闭着双眼,眉头却紧蹙,长睫颤动,嘴里不断传来微弱的呻|吟。

程荀无措地搂着他的肩膀,一双手在他脸上仓惶摩挲,她无措地回应:“我在,我在……”

高热中,晏决明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呆呆望着她,目光却好似透过她,不知看向了何处。

她抵在他耳边,哽咽道:“我来找你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晏决明却仿佛置若罔闻,只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布满薄茧与伤疤的手指堪堪抓住她的肩头。

“冷、好冷……”

程荀侧耳贴在他唇边,才?听清他说了什么,慌忙拉紧他的斗篷,又?要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到他身上。

可晏决明脱力的手却死死拽着她,用力得指节都发白,止住了她的动作。

程荀不解其?意,却见他微微合上眼皮,嘴里不断呢喃重复着:“……冷……阿荀怕、怕冷……”

一边说着,他另一只手不断在自己斗篷系带上拉扯,试图解开绳结。他的手早已被冻得青紫僵硬,结了冰的坚硬绳结在其?上不断剐蹭,几乎要磨出血痕,他却熟视无睹,只一心执拗地想要将斗篷解下。

程荀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泪水夺眶而出。

即便高热到意识不甚清明,他也记得,她从小就怕冷。

他只是怕她冷。

心中那?片荒原掀起风暴,她站在其?中,摇摇欲坠。

脑中那?根时刻紧绷的、名?为理智的弦骤然断裂。她隐忍多时的不甘、不断咬牙咽下的苦痛,而今不断上涌撞击她的胸膛喉咙,顶在牙关,试图冲破那?层阻隔。

而她颤抖着将脸埋进他的臂膀中,躲在他怀中,终于声嘶力竭地悲泣出声。

她自问,这短短的一生,俯仰之间,他们从未对不起任何人。可天上诸般神佛,明明满口?的慈悲怜悯,为何却不愿放过她和晏决明?

他们所求所念,不过是堂堂正正活下去。

世上多少蝇营狗苟、穷凶极恶之辈,尚能珍馐玉食、苟且偷生;他们清白公明之身,却要被无端污蔑,活活困死此地!

记忆深处,困囿她多年的那?句话又?在耳畔响起。

助纣为虐的权贵、骄奢淫逸的纨绔、阿尊事贵的伥鬼,愚善懦弱的乡民、造作伪善的主子、自轻自贱的奴隶,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在她眼前?掠过。

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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