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19
凑过去?。他们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近得晏决明在她明亮的瞳仁中发现了?自己的倒影。
灯影被摇晃的纱帐揉碎,在她光洁的脸上洒下明灭的光。
她抬起一只手, 轻柔地落到他的眉上。
微凉的指腹按在眉间, 仿佛话本里?武林高手轻点穴位,四两拨千斤般,将他牢牢定?在原地。
“你要问, ‘是这儿吗?’。”
她耐心教导。
思绪像被滚水煮沸,他笨拙地点点头,只能听从她的指令。
“是这儿吗?”他讷讷学舌。
“不是。”
指腹轻移, 贴在他的眼皮上。
晏决明从善如流。
“是这儿吗?”
“不是。”
手指划过鼻梁, 落在他的鼻尖。
“是这儿吗?”
她摇摇头。
晏决明大脑一片乱麻, 一颗心随她指腹划过的地方上上下下,直到她将手指贴到他唇上。
床帐外, 油灯像是终于?烧到了?棉绳尽头,微弱的光挣扎一跳,屋中陡然变暗。
黑暗中,程荀静静看着他,似是仍在等待他的话。晏决明嘴唇翕张,在她指腹上似有若无地摩擦。
“……是,这儿吗?”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
晏决明心脏骤然缩紧。
下一秒,指腹移开,一个更?为柔软的存在贴了?上来,轻轻一碰,转瞬便消失了?。
他愣在原地。
刹那间,他压抑隐忍多年?的妄念像是终于?等来雨露甘霖,以磅礴之势在心口疯长,瞬间将他淹没。
“这次猜对啦。”
她语气轻柔,边说边向后退,像是含羞的月要躲到云层后。
脊背还未靠到床榻,骤然被扯入一个滚烫的怀抱。晏决明浑身颤栗,双臂将她用力箍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埋在她的肩颈里?,声音喑哑,带着隐隐的哭腔。
“阿荀。”
程荀蓦然鼻酸,抬手抚摸他的后颈,像是安抚呜咽的大狗。她闷闷道?:“嗯,我在。”
他将她抱得更?紧些,太过用力,连肩上的伤处都?在隐隐作痛,可?那痛感却带来安心——提醒他,一切并非梦境,也并非臆想。
世界山摇地动,坚硬贫瘠的冻土不断龟裂,绚烂缤纷的花儿冲出黑暗的缝隙,在他心中降下一场盛大的花瓣雨。
可?在那触手可?及、仿佛虚幻的幸福中,他竟感到了?片刻的痛楚。
他紧紧搂住她,沉默良久,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以后悔的。”
他不需她削足适履。
他要她永远有退路。
而程荀动作一顿。
她想,她不会后悔的。
-
天色渐明,断霞赤若鱼尾,在天上轻轻一甩,那抹红便漏进禅房中。
一夜无梦,晏决明迷迷糊糊睁开眼。耳畔有平缓绵长的呼吸声,低头一看,程荀躺在他的臂弯中。被子被挤到床脚,她缩在他怀里?,睡得脸颊泛红。
他们和?衣睡了?一夜,散乱的长发交缠着,细碎的发梢落到她侧脸上。好像有些痒意,她在他结实的臂膀上蹭了?两下,睡梦中嘴唇微撅,不甚满意的模样。
晏决明屏住呼吸,笑意跃上眉梢眼角,一颗心像是掉进蜜罐里?。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他缓缓抽回胳膊,轻手轻脚地,尽量不惊动程荀。
程荀的身体仍旧虚弱。昨夜,晏决明怀抱着她,还想与她说说话,却发现程荀已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纠结许久,小心翼翼躺在了?她身侧。
明明昨晚二人之间还隔着半张床,怎么醒来后她就在怀里?了?呢。
晏决明咂摸着心底这点甜蜜的苦恼,抬手试了?试她前额的温度,掖好被子,蹑手蹑脚走出了?禅房。
朝雾夹着寒意倏地钻进领口,晏决明瞬间清明几分。不远处,冯平风尘仆仆走来。
“来了?。”
晏决明声音如常,冯平却听出了?几分轻快。他上前行礼,偷偷瞄了?一眼,连忙一五一十回禀。
“主子,人已找到了?,除却一人还被落石砸伤后脑仍在昏迷,其余众人并无大碍。”
“随您出行的五十人也陆续到齐,众人伤势不一,辩空大师已带人前去?查看。”
晏决明沉吟片刻,思忖道?:“寺中所存的伤药可?还跟得上?”
冯平一愣,连忙道?:“是属下疏漏了?,这就去?查实。”
“辛苦了?,安排下去?就行,你也去?休息吧。”他微微颔首,稍一停顿,声音沉下几分,“晏立勇状况如何?”
“有根手指冻断了?……看着,精神倒是不错。”
“好,我去?看看。”
说完,他没有犹豫,大步流星往外去?。
他想,他也该弄清楚,阿荀这一路,究竟是如何走来的。
-
那夜过后,身体像是干涸渴水的鱼儿终于?游回湖中,她全身心放松下来,在床上昏睡许久。
短暂清醒的时?间,晏决明都?陪在身旁。穿衣吃饭、喝药换药,他就差沐浴如厕没有代劳。
好几次半梦半醒之间,她隐约感觉有人站在她身侧。温热柔软的帕巾擦过她的脸颊脖颈,酸痛的肩背被人轻轻揉开,就连凌乱的长发都?被小心梳开。
而她鼻尖始终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清苦气息。
她睡了?个痛快,等再醒来,时?节已近小雪。
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她想抓着晏决明问个究竟,他却先一步找来了?辩空大师。
辩空大师年?近古稀,容貌慈眉善目,气度仙风道?骨。他把脉良久,又细细问了?她的日常起居,神色愈发严峻。
据他所说,皮肉上的病痛暂且不提,最大的问题是,程荀的身体像是被提前烧干的水,如今必须好生将养,不然恐怕有碍寿数。
辩空当着他二人说得毫不留情,程荀对自己的身体虽有几分自知,却没想到已到了?这般境地。
晏决明的脸色则是难看得骇人。
“有碍寿数”,这四个字,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早在当年?扬州他与程荀重逢后,苏老便说过了?。那时?他瞒着她,花费不知多少心血,才将她的身体养得好转。哪怕程荀在外游历的四年?,药材补品也从未断过。
可?为了?他,不过短短一月的奔波,就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辩空大师斟酌着写?了?药方子,程荀窝在床榻里?,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晏决明。
明明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吧?
辩空细细嘱托一番,施施然离去?。晏决明立时?吩咐人换了?原先的药方、备药煎药。等再走进屋中,见到的便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