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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书案前?,眼?睛在几本账册上来回梭巡,一边时不时询问观林其中细节。

观林虽年逾五十,为行事稳妥、思路清晰,无论多么细枝末节的问题都能说?出个所以然。一时间,屋中只听?闻二?人的一问一答声?。

辩空在旁听?了一会儿,视线一转,却见晏决明倚靠在侧间房门旁,双手抱臂,姿态风流。而他静静看着程荀,目光沉静如水。

他缓步走上前?,晏决明望着他微微一笑,让开道,随他走进侧间。

“少亭这位表妹,倒与崔施主有几分相似。”

辩空坐到椅上,数着佛珠,语气平静。

“母女母女,多少也有些前?世的缘分。”

辩空与孟家是老?相识,自然知道二?人不过?半路认的义女关系,也并未点破。

红泥小炉上,茶壶冒出白烟,滚水在壶中咕嘟作响。晏决明将茶壶提起,驾轻就熟寻到茶盏,悠悠然倒茶。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茶水入盏,清香飘了满屋。晏决明稳稳倒着茶,嘴角不自觉冒出些笑意。

辩空闭上眼?,并未答话。

晏决明也不以为恼,只自顾自咂摸着方才?窥见的景象。

程荀这几年在外闯出了不小的名堂,晏决明自然不会将其种种成绩都归结于她孟家女儿的身份。

以女子之身,行走在重利的商人之间,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他虽钦佩、疼惜她的心性与付出,却未曾想过?,她早在风雨中练就了一双坚韧的羽翼。

想起她专注冷静的侧脸,晏决明嘴角又忍不住勾起了。

一盏茶倒好,辩空听?水声?渐歇,轻轻清了下?嗓子。

晏决明小心翼翼用茶盖撇去上头的沫子,没理会辩空的暗示,端着茶盏转身便出了侧间。

门外传来晏决明的声?音:

“阿荀,小心烫。”

“观林师父,劳您再等等,这壶小,只能再煮一壶了。”

屋内,辩空睁开眼?,轻轻嗅闻空气中余留的残香,有些哭笑不得。

哪里是壶小,分明是把他自己私藏的那一撮好茶拿去给自家人喝了。

果不其然,待晏决明走回侧间,他面?不改色地倒掉茶沫、起壶再烧水——这回,用的是禅房里惯常用的茶。

晏决明察觉到辩空微妙的神色,直接开口堵住了他欲打机锋的嘴:“将来寺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还要?靠外头那位‘施主’呢。”

辩空:“……”

小炉里重新架起炭火,晏决明守着小壶无言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大师,您到此处也已有四五年之久了吧。”

辩空仍闭着眼?,道:“五年又三个月。”

“五年了啊……要?重建这偌大一个佛寺,确实不容易。”他感叹道。

“只是少亭不解,五年之久,就算重建困难重重,可为何当初烧毁的残垣朽木还留在寺中呢?”

晏决明转身望向辩空,语气平常,好似只是随口询问。

“留在原地,看着未免太过?凄凉破败了些。少亭担心,这可有亵渎怠慢佛祖之意?”

佛珠挂在手上,辩空动?作一顿,睁开眼?向他望去。

“有形胜无形、无形胜有形,又有何怠慢之意?”辩空神色淡泊,古井无波一般,“少亭误会了。”

第118章 碎红糖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 程荀总算对金佛寺而?今的开支用度有了较为详尽的了解。

观林师父为人尽责,对程荀所问知无不言。她翻阅着账册,心中思量不?断。药材冬衣自?不?必说,而?今最要紧的, 恐怕还是能供给数百人马至少一冬的粮草。

而?最快、最稳妥的路径, 恐怕还得从平阳送来。程杜商号根基在山西?, 有杜三娘与妱儿从中斡旋, 此事也能顺利些。

……等等。

她猛地反应过来,此事恐怕不?便?于将杜三娘与妱儿牵扯进来。若是无事那便?罢了,可若是将来事败, 妱儿与杜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难道要一同与她上刑场吗?

想到慈眉善目、相识以来从未对她怀抱偏见的杜家老?夫妇, 想到乖巧伶俐、喜欢赖在她身边叫她“干娘”的杜庆儿,想到九死一生才逃出夫家魔窟的杜三娘,程荀忽然沉默了。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年同她风里雨里一路走来、早就形同手足的妱儿。

室内安静下来, 观林自?顾自?收拾着散落的账册。程荀握着那尚且温热的茶盏, 思忖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观林师父,这几本可否借我再看看?”她语带歉意, 看向被她撂在一旁许久的观林。

观林紧皱的眉头松开?少许,严肃的面孔上浮起几分和善。

“程施主,这些您都带回去也无事。不?过我抱来的这些也只是近一年多的, 若您想看之前的, 恐怕还得去寺里的藏书阁。”说着, 他?从袖中拿出一串铜钥匙,放到程荀面前。

程荀看着桌上那串老?旧的钥匙, 有些惊讶。这钥匙不?止开?锁之用,还多少象征了监院之权,思及此,她连忙将钥匙推到他?身前。

“观林师父,您误会?了。晚辈只是想……”

观林却摆摆手,只道:“程施主,您愿施以援手解寺中之困已是大善,您收下,也方便?后?头行事。”

程荀斟酌片刻,试探问道:“晚辈若当?真收下,未免太?托大僭越了些,就怕您与住持笑话。”

观林闻弦知音:“此事我已与住持相商,住持并?未回绝。此后?我也会?从旁协助,还请施主放心。”

程荀望着那钥匙,心神一动?:“敢问观林师父,这藏书阁可是寺里西?南面的那座高楼?”

观林点点头,她不?由诧异:“那楼从外头看,好似还是被焚烧过的样子……”

观林以为她担忧安全,忙宽慰道:“施主放心,藏书阁只是外头被当?年走水时的浓烟熏过,看起来难看些。里头梁柱并?无大碍,就连当?年一些经?文账目,如今都还好生生放着呢。”

程荀诧异:“不?是说,当?年一把火,将寺中传承的经?书都烧毁了么?”

观林一番解释,程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寺中经?文大多供奉在各个殿中,藏书阁也多放些与庶务相关的账册与文书,故而?从大火中幸存下来。

观林话里话外不?乏对失传经?文的惋惜,程荀附和着喟叹两声,心底思绪却飞快转了两圈。

话都说到这份上,程荀也就没有再推辞,收下了钥匙。

“承蒙监院与住持厚爱。晚辈愚钝,诸多事务还请观林师父多多指教。”程荀客气?道。

观林却很实在,只语重心长道:“虽说只是暂代,可施主毕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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