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34
书?阁,程荀才知夜已深。凄清的?月光洒在地?上,除却几处佛殿还燃着香烛,连片的?禅房都已熄了灯。
寺中寂静无声,只余二人的?脚步声。晏立勇持灯笼走在前头,程荀兀自思量着,默默跟在其后。刚走过一处拐角,晏立勇忽然停住脚步。
程荀懵怔抬头,却见辩空大师独自一人从黑暗的?拐角中走了出来。
“大师。”程荀行礼,有些讶然,“这么晚了,没?想到大师也还未就寝。”
“程施主、晏护卫,多日未见了。”辩空合掌回礼,眼角噙笑?,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程施主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程荀与他客气寒暄几句,刚想告辞,辩空的?视线却划过她?怀中那本泛黄的?册子。
“金佛寺从前法事多。”辩空口?吻如常,面上依旧慈眉善目,“当年香火鼎盛,如今是比不了了……”
程荀心一紧,下意识将册子抱紧。辩空却移开视线,微微颔首,提步要离开的?模样。
程荀终日泡在藏书?阁不是秘密,她?也从未遮掩自己在调查泰和二十五年的?事,可这却是辩空头一次提起当年。
心念电转,她?不动?声色道:“大师当年来过金佛寺?”
狭窄的?拐角被程荀、晏立勇二人挡住,丝毫没?有让路之意。辩空停下步子,温和道:“未曾来过。只是曾与当初的?住持有过些书?信往来。”
程荀故作惊讶:“难道是那位咏一禅师?大师交游甚广。”
“陈年旧事罢了,不足一提。”辩空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二位施主早些休息。”
话?说到这份上,程荀只能让开一步,目送他擦肩而过。
月光拉长他的?影子,程荀收敛笑?意,目光沉沉。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晏立勇才低声道:“姑娘,可要属下派人……”
咏一与辩空的?关系许是个突破口?,可程荀沉吟片刻,道:“此?时抽调人手恐怕不妥,先?放一放吧。”
晏决明在前线情况不明,多留些自己人在身?边,总要稳妥些。
更何况……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平平无奇的?册子。
辩空为何要主动?提起此?书??
程荀精神一振,身?体的?疲惫好似瞬间消失。顾不及身?后的?晏立勇,她?大步朝禅房跑去。
禅院里,妱儿早已睡了。贺川听到声响从侧间迎出来:“主子,热水已经……”
话?音未落,就见程荀匆匆冲进了卧房,关门、点灯一气呵成。她?疑惑地?看向后头跟来的?晏立勇,却只听他严肃道:“莫去打扰姑娘。”
屋内,程荀看着那本她?早已查阅过的?册子,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金佛寺当年也算是西北之地?的?大寺,寺中一切活动?皆记录在册,行事很是规矩。
一年到头,寺中大大小小的?法会?道场、三?皈五戒、祭祀祈祷等活动?记录详实,筹备组织、开支用度、时间地?点,乃至参与人员都清晰可见。
只可惜,所有记录都在泰和二十五年的?腊月戛然而止了。
可即便如此?,隔着二十年岁月,程荀也好似依稀看见了当初那个传承百年、香火鼎盛的?金佛寺。
可其中关窍,究竟在何处?
程荀不敢马虎,干脆将所有记录按月进行区分,重新誊写在白纸之上,逐条进行摸查。
时过境迁,书?册里偶有油墨斑驳、生霉陈腐之处,程荀多点了几盏灯,自己冲了杯酽茶,埋头苦读。
而一直细读到仲冬十一月,程荀终于发现了些许异样。
前头十个月法事众多,可无论形式、目的?几般变化,除却住持咏一,寺中八十三?名僧人的?名字始终如一。
可自十一月后,这冗长的?名单中多了一个名字。
——忘尘。
程荀心中忽然浮起一个自己都荒谬的?念头。
呆怔片刻,她?猛然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件斗篷披上,推开门便往外跑。
贺川还蹲在门外,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见门骤然被人拉开,程荀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外。
她?一愣,赶忙冲进屋子将烛火熄灭,关上门,匆匆追上去。
此?时天边已露出一线白,月儿挂在淡色的?天幕上,薄如蝉翼。金佛寺在晨光中苏醒,路上渐有僧人夹着经书?穿行而过。
程荀一路跑到藏书?阁,开锁后直冲三?楼,毫不避讳地?坐在地?上,在那一堆堆凌乱的?书?山中翻找着。
贺川匆匆赶来,不敢出声打扰,只安静地?点了两盏灯,站到她?身?侧。
终于,程荀在书?堆之中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页。这纸页早已泛黄变脆、上头的?墨迹也糊了,只依稀能看清写了某人在泰和二十五年冬月剃度受戒。
这张纸早已从原本的?书?册上脱落,字迹模糊、内容不全,程荀此?前忙得头昏眼胀,只匆匆一瞥就放到一边。
而今日,她?终于能辨别出那模糊的?几个字写的?是什么了。
——是忘尘。
籍贯不明、来历不详,唯一的?记录不过是“……不过弱冠,却身?残曳杖、口?不能言,住持虽怜其遭遇,可贸然收留实属……”。
这几句话?显然不该出现在寺中受戒记录之中。
撰写之人也心知肚明,故而只是将这抱怨用极细的?笔尖写在纸张角落之处。写完后似乎又?觉不妥,便在其上胡乱画了几笔,想要盖住字迹。
程荀起初也只以为是打翻了墨汁,直到将书?页放回原来的?位置,看见了这字迹洇到下一页的?痕迹,这才终于明白。
约莫弱冠的?年纪,身?患残疾,在泰和二十五年的?冬月被咏一禅师收留至金佛寺……
而一个月后,金佛寺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
窗外忽然传来撞钟声。
沉闷而肃穆的?钟声在风中回荡,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久远的?答案终于冲撞而来。
程荀捏着那张纸,怔怔坐下。
贺川观察她?半晌,见她?坐在冰凉的?地?上久久无言,终于憋不住打破沉默。
“主子,地?上凉……”
密不透风的?藏书?阁内,橙黄的?烛光自上而下打在程荀脸上,她?浓密的?长睫在眼下留下深深的?阴影。
程荀眼神放空,不知飘到了何处。贺川听见她?轻轻叹息一声,似疑问又?似感念。
“你说,究竟是谁将我一步步引到这儿的?……”
贺川一愣,她?不解其意,只能试探问道:“主子之前说,藏书?阁的?钥匙是辩空大师给?您的?。”
程荀无言良久,直到贺川一夜未睡的?眼皮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