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49
后,甚至得空提醒他注意脚下的树根。
四人行走在林中,枝头积雪簌簌而下,脚下踩着松软的雪泥、腐烂的枯叶,声音极轻。
过了约莫一炷香,众人终于停下脚步。
嘴里?、眼上的布条被取下,沈焕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是某处陌生的林间。
“沈守备,冒犯了。”程荀露出个?歉意的笑。
沈焕瞥了眼身旁仍牢牢制住自己的晏立勇,脸上闪过一丝讽意:“程姑娘,你不应当在这。”
程荀仰头环视周遭一圈,回道?:“沈守备,若按常理而言,你也不应当在这。”
沈焕声音一顿。
程荀好整以暇看着他:“沈守备,你为何?绕过了金佛寺?”
“军中之事,我自有成算。”他目光晦暗,“更何?况,你我都知道?,晏决明不在金佛寺,不是么?”
他语含威胁之意,程荀却?摊开手,微微笑了:“早知沈守备为人正直、不偏不倚,可将我这共犯漏了,难道?不算失职么?”
沈焕脸色阴沉下来。
“程姑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沈守备,我在说什么、我想做什么,我都清楚得很。”她向前一步,目光紧盯沈焕,“可你想说什么、你想做什么,你自己清楚明了么——”
“你所言何?意?”他似是被激怒,高?声打断她的话。
贺川面露警惕,上前一步护住程荀,晏立勇扣住他后肩的动?作更加强硬。
程荀却?分毫不退,直截了当道?:“你迟迟拖延对晏决明的搜捕,反倒几次三番带兵往前线方向去,沈守备,你又何?必如?此言行不一!”
沈焕胸口剧烈起伏两下,程荀却?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步步紧逼。
“范家名不副实、外?强中干;朝堂几多动?荡、昏招频频;各路人马各怀私心,将战场作官场,勾心斗角、玩弄权术、谋取私利!
“大齐前线统兵之混乱、士气之浮躁,你沈焕堂堂守备官、十三岁就能领兵支援紘城的沈仲堂之子,当真不知么!”
“你——”沈焕瞳孔颤动?。
“沈焕!”程荀提高?声音,怒声道?,“若你当真不知,若你当真不在意,又何?必集结那群苦苦等待二十余年的沈家残部?!”
她抬手指向西边,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七卫倒戈,肃州陷落,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将士死?于瓦剌刀下!若瓦剌攻破凉州、西宁,今时?今日?与二十年前又有何?不同!”
“沈焕,你敢当着那群垂垂老?矣、却?仍追随你上阵杀敌的沈家残部?,说你不在意么!”
话音落,林中霎时?一静,只闻二人粗重的呼吸声。
枝头一只飞鸟被惊醒,扑扇着翅膀飞出巢。
程荀与沈焕双目相视,彼此眼中都有挥之不去的愤怒。
半晌,沈焕移开视线,缓缓垂首。
他的脸上浮起一层疲惫,仿佛回到了程荀在紘城外?墓园初见他时?的模样。
“程姑娘,你又何?必戳人痛处。”他声音深沉喑哑,像雪原上的冻土那样凉。
程荀抿抿唇,声音温和了些,不再那么生硬:“沈大哥,你知道?我在金佛寺。”
“烁儿?与你行商多年,行事之道?多有类似……并不难猜。”
她一顿,语气笃定:“你也无意抓捕晏决明。”
沈焕沉默了下,望向梢头明月。
“我不信他会?通敌叛国。我与他相识多年,这点眼力,总归是有的。”
“沈大哥,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程荀冷静得出奇:“你既要忠君尽责,又不愿负人负己。你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做不到,难道?就这么躲在红水畔,掩耳盗铃一辈子?”
沈焕猛然低头看向她。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大逆不道?——”
“有何?大逆不道?的?”程荀面不改色地反问道?,“圣上龙体有恙,朝政暂时?交由誉王与两位尚书。可朝堂之事几多艰深,除却?临朝二十余年的圣上,旁人出些差错,也是情理之中。”
沈焕目光狐疑:“所以?”
“既然出了差错,身为臣子,又怎能袖手旁观?正道?肃清,难道?不是臣子应有之责?”
她语气漫不经心,沈焕竟有些分不清她的真意了。
程荀靠近一步,声音放轻了些:“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可不是他誉王的啊。”
“况且,若真变天了,誉王胜算几何?,还不好说呢。”
沈焕瞳孔一缩,未曾料想她竟然说得如?此直接。
程荀点到为止,退后一步。她面上神态坦荡自然,却?只有她知道?,自己藏在背后的手已经洇出了汗。
沈焕心绪杂乱。
京城离西北太远,其中太多微妙的偏转、太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不明晰、也不喜欢。
他唯一知道?的,只是为将者,当为国、为民。
国是什么?民是什么?
三岁小孩都答的出来。
他看向程荀:“你直说吧。”
指尖深深嵌入手心,程荀平静道?:“晏决明的踪迹,你当真不知么?”
沈焕眉头微皱。
他一路追查到金佛寺,手里?自然掌握了些信息。
金佛寺毗邻昆仑,而此前驻守昆仑的瓦剌西路大军又毫无征兆地哗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帮大齐解决了心腹大患。种种联系相加,他心中已有大致的猜测。
只是……
“程姑娘究竟何?意?”沈焕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确信。他紧盯程荀的神色,心中一下下敲起边鼓。
而程荀的紧张与提防更甚。
话到临头,她忽然沉默。
心中像是放了个?戥秤,她反复计较着那分厘斤两,不敢轻易松口。
无言的焦灼在空气中弥散开,烧得人心脏直跳。
程荀注视着他,以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她想起他与晏决明之间的亲厚言语,想起初遇时?沈焕独立墓园中的哀痛,想起他方才?的愤怒与不甘,想起军营中那群不再年轻的沈家残部?。
半晌,她终于开口。
“西宁地势特殊,不宜强攻,瓦剌大多小股作战。那一带,有支姓程的队伍,正在全力抗敌。”
沈焕愣在原地,反应一瞬,心神蓦然一动?。刚想追问,却?见程荀下唇紧抿,眼中露出几分狠厉。
“沈大哥,伯母与沈烁还在大同。为他们着想,行事时?万事切莫冲动?啊。”
沈焕一怔,旋即明白她的用意,心中没有多少被威胁冒犯的愤怒,反倒颇有些欣赏。
他深深看她一眼:“你的心智,不似这个?年纪的女子。”
程荀不为所动?,反问道?:“心智还分男女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