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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坐在雪地?里哭得喘不上气的女童,疑惑地?朝巷子内看去。

刚探出身子,就见晏决明怀抱着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冲了出来,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焦灼与慌乱。

冯平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晏决明却绕过他,抱紧那女子翻身上马,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主?子,沈守备在北门处……”

冯平赶忙跟上去,正要禀告前线情况,却听晏决明飞快吩咐道:“将里面处理了,带军医来孟府。”

孟府?

冯平一愣,心中隐隐浮起一个猜想,脚步猛地?顿住。还未来得及询问,晏决明一甩马鞭,身影已然消失在列队奔跑的兵马中。

女童坐在怀中,不知?不觉已哭着睡着了。他转身朝黑暗的小巷内走去,脚下踩到什么硌脚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支兰花木簪。

——与之前行军途中,将军在私下悄悄雕刻的那支簪子一模一样。

他拾起木簪,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拔腿向巷子深处奔去。

巷子尽头,一具壮硕的男尸倒在血泊之中,他头发散乱、浑身浴血,一双虎目大大睁着,眼中依稀可见震惊与不甘。

而最令人胆寒的是他那脖颈处,横亘着一条深可见骨的狰狞刀伤。那切口极利落,头颅与身体?只剩皮肉黏连着——只差一点,恐怕就是头颅滚地?的结局。

眼前场面太过可怖,冯平下意识将怀中女童抱紧了些。他蹲下身,伸手拂开男人脸上乱发,当即惊得后退。

竟然是离开紘城已久的呼其图!

短暂的震惊后,他连忙走出小巷,从?行进的队伍中抓来两个将士,命众人立刻将这男尸收拾好,随他离开。

几个将士哪怕上过战场,也被眼前场面骇住,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地?上的酒幡匆匆收拾了尸体?。

运送间,那尸体?受了颠簸,头颅竟然滚落在地?,激起几个将士一阵惊呼。

而冯平站在被血染红的小巷内,心中一片茫然。

呼其图……难道是她杀死的?

-

另一边,晏决明将程荀紧紧抱在身前,策马向孟府赶去。

大路上尽是奔袭的将士,他逆着人流艰难走了一段路,心中愈发慌乱。直到走到一处岔路,他调转马头,直直冲进昏暗的窄巷中。

南城多民居,长街短巷如网般四通八达,晏决明驱使?身下那匹在战场上威风赫赫的战马,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狼狈地?在狭窄的窄巷中穿行。

身后的喧闹声渐行渐远,马蹄声清脆地?敲在石板路上,在寂静的雪夜里回响。

马背颠簸,程荀的身体?不住地?向下滑落。晏决明一手拉紧缰绳,一手紧紧揽住程荀腰背,将她牢牢困在臂弯中。

程荀冰凉的脸贴住他颈窝,微弱的鼻息打在他皮肤上,浓重的血腥气中,晏决明只能依靠这浅浅的呼吸,确认她还活着。

“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他将脸贴在她额头上,嘴唇颤抖,不停低声呼唤着。

“阿荀,别睡,阿荀。”

风雪渐大,肆虐的雪迷乱了他的双眼,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

“别丢下我,我求你……别丢下我……”

他声音哽咽,温热的水迹划过脸颊,落在她冰凉的唇上。

绕过不知?多少?条小路,晏决明终于?远远看见了孟府的轮廓。

孟府就在眼前,晏决明来不及勒紧缰绳,策马直直冲进半开的大门中。他一路往前,一路高喊着:“来人!快来人!”

可偌大一个府邸,竟未传来一声回应。府中不见人影,只有游廊上孤零零地?点着几盏灯。晏决明咬紧牙关,心中不只是惶然还是恼怒——府内空无一人,程荀身边也不见亲卫,定是出事了。

黑马在后院停下,晏决明抱着程荀冲进房内。将她放到床上,晏决明匆忙点亮一盏烛火。就着跳跃的火光,他不假思?索,伸手便解开了她的衣襟,以便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可手刚伸向前襟,他忽然察觉到些许不对?劲。解开领口,晏决明伸手一探,竟从?前襟内取出了一摞被绸布包好的册子。

他动作一顿,翻开被渗进衣袍的血染红的绸布,才发现里头竟是程十道的几页纸、孟其真?的信,和?自己送来的画册。

两位亡父的信物,与他那蹩脚潦草、毫不起眼的画册一起,被她小心放在了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他喉头滚动,捏着册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将其放到一边,继续解她身上的衣袍。

外袍被雪水打湿,淡红的血迹都已结了冰。晏决明扯下外袍,又半弯着腰笨拙地?解下夹袄,直到她里衣外只剩一件单薄的寝衣,动作才堪堪停下。

他手指一顿,抬头看了眼仍在昏睡中的程荀,垂眸敛眉,低声说了句“冒犯了”,这才伸手解开她的里衣。

床帐不知?何时垂落下来,昏暗的烛火照进帷帐内,将二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女子曼妙的曲线与男人高大的身影相交叠,朦胧的光照得一切影影绰绰,乍一看只让人想起什么“食色性也”、什么“活色生香”。

可与床帐外那惹人浮想联翩的气氛不同,床帐内却毫无暧昧。晏决明本还有些不自在,可当寝衣滑落,他当即便被震在了原地?。

只见她光洁莹润的身体?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后背、肩头、手肘、膝盖,更是无一块好皮肉,褐色的旧伤深深浅浅,大片泛红渗血的新伤盖在其上,狰狞得令人心悸。

仔细看那一道道成年旧伤,晏决明几乎能辨出那是因何而伤。有细长的鞭伤,有利器划过的痕迹,有在石子地?上久跪的伤处,甚至还有些细看发现不了的针眼。

心头好似熔岩滚过,晏决明强忍喷薄而出的愤怒,堪堪闭上双眼,双拳紧握,狠狠地?砸在床沿。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真?切地?明白过来,少?时在后宅艰难求生的数年里,从?被厌弃的半路丫鬟,到能拿定一个院子大小事宜、在宅院中混出一席之地?的大丫鬟,程荀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段他从?未亲历、从?未见证过的日子,他所有的猜想与认知?,只能从?程荀情绪失控时的崩溃言语、探子口中的寥寥几笔,得以窥探一二。

可即便如此,他也自认花费了无数心血与力气,才勉强将昨日彻底圈定在过去,仰首看向明日。

直到今日,他亲手脱下她最后一层伪装,亲眼看见那些此去经年、仍然溃烂的伤疤,这才恍然大悟。

——从?来没有什么释然、解脱。那沉痛烂糟的过去,将永永远远留存在她身体?上、魂魄上,刻下难以褪去的痕迹。

温热的炕床上,晏决明木着一张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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