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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决明?仍拉着她?的手, 低头理了理她?的袖口, 闷声道?:“……又要食言了。”
他眉眼低垂, 沉默着,满是歉疚的模样?。程荀心一
软,抬手摸了摸他的假胡子。。
“怪不得要乔装打?扮呢。”她?打?趣着, 有些好奇地追问, “我还第一次见人贴假胡子, 容易掉么?”
“不用力撕就不会。”晏决明?躲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嘴里含糊道?,“你别看了……难看。”
程荀笑了下, 收回?手, 站起身慢慢朝外走。
“快去吧,正事要紧。”
晏决明?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门口,她?取下一旁的裘皮斗篷, 伸手为他披上。晏决明?乖觉地俯下身子,额头抵在她?肩上,任她?整理层叠的外袍。
他靠在她?怀中?, 闷声闷气说着话。
“此去京城, 一切自有了断, 等我消息。”
“嗯。”
“好生吃药、好生休息,不许多思多虑。”
“嗯。”
“莫要单独行走出入, 去哪儿都要带上亲卫。”
“你好啰嗦。”
“……”
在她?怀中?赖了一会儿,晏决明?直起身,一字一句认真道?:“亲卫我都留下,恰好贺川与?姨母今夜就能抵达紘城,旁的事交给他们就好。”
程荀点点头,伸手梳了梳他杂乱的胡子,忽然说道?:“你这?假胡子,与?溧安县城里卖馄饨那家张二哥哥的爹有些相?像。”
晏决明?顿住,双眼微眯:“张二哥哥?”
“你忘啦,就是以前与?我们一起抄过书的那位,应当考出什么功名了吧,就大你几岁。”
晏决明?闻言微哽,“十几年前的人,你倒是记得清。”
“我记性好啊。”程荀强忍笑意。
晏决明?移开视线,面不改色道?:“我倒是听说,这?张二早就成婚生子,胡子恐怕比他爹当年还长了。”
“哦,这?样?啊。”程荀意味深长地感叹一声,“我这?随口一说的人物,你都能打?听到消息,还是晏将军消息灵通啊。”
晏决明?一怔,见程荀笑得狡黠,也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你啊……”
一番话下来,多少冲淡了些临别的愁闷。程荀穿戴整齐,将他一路送出府邸。人马都在城外等候,晏决明?坐在马上,回?首几次,终于纵马离去。
待一人一马消失在巷口,程荀挂在脸上的笑终于落了下来。
“勇叔,辛苦你了。”
程荀转过身,看向?一旁等候的晏立勇。
“属下愧不敢当。”
晏立勇垂首俯身,姿态较之以往更?加恭敬。
程荀的目光落在他侧脸上一条还未愈合的狰狞血痂上,稍定片刻,才移开视线,转身朝里走。
晏立勇默然跟上,腿脚有些微跛,程荀余光注意到,悄悄放慢了脚步。
二人一路走到正院书房,程荀请他坐下后,抬手为他倒了杯茶。晏立勇当即要起身推辞,而她?坚持将茶水放在他桌前。
“若没有众亲卫舍生在前,只怕紘城已被鞑靼铁骑踏破。这?杯茶,您如何当不得呢?”
晏立勇轻叹一声,不再推脱,接下了那杯茶。
抿了口茶,程荀放下茶盏,正色道?:“自您离开紘城后,一直到今日,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劳您再与?我说一说。”
话音稍顿,又道?:“不必瞒我,事无巨细便是。”
晏立勇握着茶盏,沉默良久,终于一一道?来。
过去数日的情形与?晏决明?告诉她?的大抵相?同,只是省却了其中?许多细节,更?为残酷、更?为真实的细节。
伴着低沉的男声,三九的漠南在程荀眼前铺陈开来。
漠南冻野千里、何其凛冽,众人苦守多日,终于等到蛛丝马迹,可?鞑靼人的穷追不舍、赶尽杀绝比那风刀霜剑还要锋利。
晏立勇最先?醒来,皑皑白雪盖住了众人血肉模糊的身躯,他站在风雪中?,身前是义,身后亦是义。
几乎未加思索,他翻身上马,奔赴紘城。
而援军抵达后,如今紘城上层的局势,也远比晏决明?所说更?为麻烦。
紘城虽守住了,可?眼下仍有战后城墙修补、溃散余党剿灭、重要将领审问等一系列事务亟待处理。军中?尚且如此,官衙内需要诸位大人处理、上报的庶务更?是堆成了一座山。
范春霖重伤在床,还有沈焕、林瑞能够顶上;可?官衙那边,情况却有些棘手。
原因无他,整个紘城县衙,除却当夜被抓住的孙县丞仍生龙活虎,几个县官几乎都下落不明?,不知逃去了何处。
眼下唯一能找到尸身的,竟是陈毅禾。
军中?将士清点、运送城门下如山的尸身时,在其中?发?现了陈毅禾的尸体。他穿着那身被血污得看不出图样?的官袍,一支箭羽从前胸贯穿后胸,从城楼上直直摔下,半边脑袋都碎了。
程荀听后,默然片刻。
说实话,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可?即便生前有再多龃龉,在一众奔走逃窜的官吏对比之下,程荀也说不出重话了。
半晌,她?只低声说了句:“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对大齐朝廷、乃至紘城而言,死一个陈毅禾本算不得什么,可?如今官衙几乎没有可?用的人,这?便多少有些难办了。
不过对比起焦头烂额的衙门,程荀此时更?关心另一件事。
“范春霖的伤势……”
她?语气莫名,指尖规律地敲在木桌上,尺寸有些宽大的玉戒在指尖摇摇晃晃。
晏立勇闻弦知音,压低了声音:
“依主子吩咐,属下已派人打?入将军府。探子昨日传来消息,范将军确实的确在守城战中?受了伤,范家自己的医士日夜都守在院中?,不似作假。”
程荀沉吟片刻,平静道?:“无论是真是假,都看住了他,绝不能让他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听得人心发?寒。
“就算去阎王殿了,也要想?法子将他带回?来。”
晏立勇挺直腰背,即便心中?不解她?对范春霖的执着,也当即一口应下。
说过此事,程荀语气缓和了不少,又问起王伯元的事:
“王寺丞可?好些了?我听说他伤了胳膊。”
晏决明?早先?便告诉过她?王伯元受了伤,不过那时看他神态如常,并无多少忧虑,程荀也暗自松了口气。
“应当无碍。”晏立勇委婉道?,“属下听闻,王公子住的官署里,这?几日还请了位擅长南菜的厨子。”
程荀讶然失笑,原本盘旋在心头的阴云竟被这?消息驱散了几分。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