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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起来嘴角,没有什么比收获更让人开心的了——如果于秋没有说话的话。

“这是你们亭,吏目不贪了,要是我们村那边多出来这么多粮,怎么也得过来连吃带拿的,指不定要少多少呢。”

常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她叹息道:

“哪个吏鬼不贪啊!”

“我们这边……”楚田很想说她们这边吏目是不贪的,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韩盈身上,医曹没发达之前,吏目也是要贪的。

“没有韩医曹,也是一样。”

三个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混合着虫鸣在身边回响,寂静的吓人,

看女医们情绪变得低落,韩盈托着下巴,继续道:

“看,这就是第二层病因,贪欲。”

韩盈说的很慢,这是最危险的地方,需要把握好尺度:

“农人的产出有限,而人性贪婪,总想多吃多占,自己不够,就要从别人手里多拿,多抢,村里,人多的家庭欺负人少的家庭,村外,吏目用权力抢夺,集市,商人借助时机,用农人急用钱来逼迫他们拿出更多的粮食……这些事情,让一个个家庭不断压缩自己生存的粮食,有些家庭还能撑住,苟延残喘,而有些家庭直接就要活活逼死,这样的事情出现,怎么不算是病?”

这,这算得上是病?

女医们瞠目结舌,一时间竟被惊的说不出话来,连脑子都仿佛僵住,常宜脑子里满是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却莫名觉着自己面前蒙着的那层布即将被撕开,她呼吸越发的急促,甚至逆反的质疑道:

“这种病怎么治的了!”

韩盈笑了,她反问道:“我没有治吗?”

常宜再次顿住。

韩医曹有没有在宛安县吏治上使劲儿,常宜其实是不清楚的,毕竟虽然明面上韩盈什么都没做,可她和县令师徒一体,谁知道这方面有没有她在暗地里做什么?总之,结果很明显,相较于三年前,如今的底层吏目在贪污上的确少了很多,但是,但是……

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韩盈不再继续等待,她总结道:

“普通的医者,只能治人表象的病,中等的医者,能够治人为什么生出这样的病,而上等的医者,能治一群处于病中的人,此为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你们,想做哪等医呢?”

想做哪等医?

那当然是第一种,像韩医曹这样‘医国’的上医!

常宜敏锐的感受到了这三者之间的权力大小,但也正因为如此,确定自己和韩盈差距的她,越发觉着‘上医’就像包裹着药丸的糖衣,很甜,很美,但里面还有东西,它或许是苦涩的,但一定比糖衣重要,而那东西是——

“贪欲。”

再次被提起的词汇让韩盈一怔,她看向常宜,而常宜也在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

“一户一年农家的粮食,不过万钱,可商人,吏目,巫觋都像豺狼一样上来撕咬,药的收益更高,他们怎么不会上来抢?就连我们所占据的职位,也会面临他人的抢夺,对吧?”

还在发呆的于秋和楚田瞬间打了一个激凌。

而韩盈很开心,非常开心,还有什么比自己队伍里有悟性高的聪明人更好的吗?没有!

“宛安县除了医属,没有做官吏的女人啦。”

直到现在,韩盈最烦的地方还是她处于两个极端,现代揭露社会本质的内容吸收太多,这些话现代说没事,古代分分钟和韩非子作伴,而这些本质不是她的体悟,只是她学习他人思考的总结,于是,她根本做不到将其消化,再包装成无害的,能够被统治者和大众接受的东西。

所以,韩盈说话要么浅薄,用一大段废话解释某个道理,要么就是只能闭口不谈,压根没有中间值,好在随着学习,她终于有了一点点进步,她只暗示了四个字:

“弱肉强食。”

常宜低下头,若有所思。

‘病’的概念扩的越大,医生能够努力的方向就越广,三种医生追求,是口号,目标,也是温和的部分政治纲领,而在解释的过程中,方法也说了出来,现在需要她们自己悟透,韩盈不再多说,她起身,拍了拍常宜的肩膀:

常宜,你很聪明,多想想,不懂的再来问我。”

第171章 庆侯到来

深夜,常宜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她喘着粗气,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如同噩梦一样,粘腻的令人恶心。

常宜伸手将头发捋在一起。

睁开眼后,噩梦的内容便如黑烟般开始不断消散,只剩下几个记忆深刻的片段,不断在脑海中闪回。

幼时被同龄孩童殴打的无助,被兄弟赶出家时的绝望,在夫家因为人少田少,被大户人家欺压,被婆婆压着干活,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忍气吞声的憋屈。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在得知丈夫死于战场时,只剩下了麻木。

而现在,回忆起来三年多前那个知道丈夫死在战场午后,巨大的恐惧与颤粟再次爬遍了全身,常宜猛然发觉,那根本不是麻木,是恐惧到了极致的体现!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冷,风一吹,常宜紧接着就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道这是风冷,还是自己回忆过去的恐惧,十七的月依旧圆亮,借着这光,常宜能够看到屋内大致的摆设,对面睡着的范香正发出轻微的鼾声,伴随着熟悉的苦药味让她逐渐放下心来,片刻,常宜突然哂然一笑。

才多久,她就忘了过去二十多年活的是多么战战兢兢的了?

常宜没有了睡意,她拿起来自己的衣裳披好,推门走出去,坐在台阶上看起来月亮。

说是看月,可实际上,还是不断的回想数个时辰前韩医曹所说的东西。

‘三医’中的中医、上医,对于大家来说都太过遥远,一个县里的普通医吏,医人都做不到呢,有什么资格,又能上哪儿去‘医国’?这就像人在做富贵发达的美梦,大部分人做过了,也就算了。

但,常宜清楚,韩医曹从来不会对她们讲无用的东西。

只是过往她讲东西,都是讲的要多细有多细,恨不得把知识灌进她们脑袋里,而这一次,她却一直在遮遮掩掩,甚至要裹上一层‘医病’的外衣,再讲给她们听。

所以,韩医曹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呢。

弱肉强食四个字,混合着过往所有的经历,扑面而来。

咀嚼伤痛不会是什么美好的过程,常宜下意识握紧的拳头。

她的年龄其实不算多大,才二十一岁,放在后世,人生不过刚刚开始,而如今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看着成熟,可短暂的人生充斥着大量的,重复性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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