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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上的伤害不同,画野映子是被冷暴力。
霸凌者是同班的女生,她们联合起来孤立画野映子,暗地里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她课桌上写言辞过分的涂鸦,将她锁在厕所的隔间里,对她说“既然身体这么弱,干脆休学好了,总是耽误大家上课。”
画面中的画野映子依然表现得很快乐。
她身体不好无法做运动,因此尤其喜欢去运动社团围观,而青学最著名的运动社团,自然便是网球部。
网球部的场景大概是实拍,有很多学生都往镜头这边不住侧目,画面看起来远没有之前和谐了,饰演画野映子的女生显然在人多的地方也不太自在,只是一个趴在铁丝网外用憧憬的目光望着球场内的镜头,她的表情却很僵硬。
电影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不难猜出,这一场景之后,佐藤奈奈便与摄制组的其他成员发生了争执,电影计划也流产了。
这不到二十分钟的电影看完,电影部偌大的活动室久久没有声响。
这其实是一部粗制滥造的电影,没有打光,收声也不好,演员的演技十分稚嫩,摄影师的手都不稳……但也无法否认,这是一部极其用心的作品。
很多画面的拍摄角度与运镜方式,都体现出了导演的灵气。
佐藤奈奈真的很喜欢电影吧。
她病死在家里,在即将升入高中的那个假期里,樱花满开的春天里。
她死后心有不甘,在人间徘徊了两年,让自己变为了她的电影里的女主角。
“原来我们部最开始是个这么高端的社团……”
“创始人好厉害啊,剧本好像也是她自己写的!”
“可恶好想看后续!映子是不是跟网球部的成员有感情线啊!结局是怎样的啊?”
“我们也自己拍部电影!!”
部长在储物柜的更里层,竟然真的找到了佐藤奈奈写的剧本。
一群人纷纷拥上来想看剧情的后续,被部长叫停,说是要一一传阅。
而第一棒,则传到了森岛苍阳的手中。
她与部长田中舞,以及电影部几个核心成员头挨头地挤在一起,捧着剧本认真读起来。
故事的后续其实也没多长了,画野映子的确是喜欢上了网球部的一个成员,他连完整的名字都没有,只被唤作“火鸟君”,他和画野一样都是一年级,虽然还不是正选,但画野坚信,终有一天他将成为网球部的部长。
田中舞一字一顿地将描写这位网球部成员的文字读了出来:“戴眼镜,冰山脸,完全想象不出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这不就是手冢吗!!”
森岛苍阳不明所以地看着部长和另一个女生突然激动起来,唯一的男长老无奈地向她解释,手冢国光是目前网球部的部长,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就是剧本中描写的这个样子。
森岛苍阳感到一丝诧异,画野映子的原型是佐藤奈奈自己,难道这个男主真的映射了那位手冢国光,佐藤奈奈当时已经初三了,她喜欢的人竟然是一个学弟?!
他们接着往下看。
画野映子虽然喜欢火鸟君,可大家期待的恋爱戏份却迟迟没有出现,而画野还因为表露出了这份好感,遭到了变本加厉的霸凌。
那几个女生对她冷嘲热讽:“像你这种病秧子,也有脸喜欢火鸟君?就算你从楼上跳下来正巧死在他跟前,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只会觉得晦气!哈哈哈哈——”
画野映子依然不以为意,她给火鸟君写了一封情书,夹在手冢治虫的《火之鸟》漫画里,鼓足勇气借给火鸟君,并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火鸟君冷静地道谢,冷静地拒绝,冷静地转身离开。
画野映子似乎完全不受打击,每天还是过得很快乐,霸凌者们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她向火鸟君告白被拒的消息,一天黄昏,她们将画野堵在楼梯口,嘲笑着:“被拒绝了还这么开心!你可真是不要脸!换了是我,不如死了算了!”
故事在这里陡然一变。
画野映子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愉快笑容,柔声道:“是吗?那我帮你吧。”
她往站在楼梯边缘的女生肩膀上猛地一推,冷眼望着她在台阶上翻滚了几圈,头着地,瘫在楼梯转弯的平台上。
女生姿势扭曲,仰面向上,双目圆睁,脑后大片的鲜血蔓延开来。
其余几人惊吓过度,这才尖叫起来。
而画野映子连连拍手,笑弯了腰。
故事的结尾,画野映子哈哈大笑着目送几个女生哭叫着逃离,她毅然决然地、畅通无阻地、蹦蹦跳跳地爬上天台,张开双臂,纵身跃进了近在咫尺的夕阳里。
她从未尝试过任何运动,却在生命的最后,学会了飞翔。
“………………”
长久的沉默,森岛苍阳心情沉重地合上了剧本。
其他几人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田中舞没再将剧本递给大家传阅,反而在众人的抗议声中提前解散了社团,又将剧本和录像带都放回原位。
森岛苍阳心里五味杂陈,失魂落魄地与电影部的众人告别。
都说作品是作者的心理映照,佐藤奈奈为什么会给画野映子安排这样一个结局呢?
画野映子就像是佐藤奈奈的阳光面,她性格好,积极生活,向往着健康的人生,就连喜欢的人都是运动少年。
霸凌者则是佐藤奈奈的阴暗面,她认为画野身体不好,就丧失了获得幸福的权利,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不如一死了之。
而最后,光明被阴影吞噬,或许画野映子一直都只是强颜欢笑,在那个临界点上,只需轻轻一推,她便堕落了。
单从这一些文字,森岛苍阳无法参透佐藤奈奈的创作意图,但她的痛苦与挣扎已经跃然纸上。
故事中的画野映子杀死了敌人也杀死了自己,现实中,佐藤奈奈封闭了内心,没有人欺负她,但她不喜欢自己,没有人嘲笑她,但她认定了自己会被拒绝。
她又是抱着怎样的遗憾,才导致灵魂无法升天,残存于世呢?
明明还有转圜余地的事情,就是因为源光擅自插手,佐藤奈奈的心愿未了,就被强行送走了。
森岛苍阳心乱如麻,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到了网球部的地盘。
与短片中拍摄的一样,两年后的网球场外也是围了一片的女生,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驻足旁观。
球场内的少年们挥汗如雨,尽管累得气喘吁吁,脸上却都是轻松的笑意。
她看见正在打练习赛的成员中,唯一一个个子较小的身影,他戴着白色的鸭舌帽,没被压住的发梢与运动衫下摆随着跳跃高高扬起,正是青春最好的模样。
她突然就理解了佐藤奈奈为何会喜欢运动少年,其实她内心深处最渴求的,是健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