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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斤之间,而中田多在七十?到?一百斤,下田更次……”
对这?些?数据,秦放鹤烂熟于?心,这?么多年来,每一个字眼都像用刻刀刻在他脑海中那么清晰。
他的语气和语速自始至终都很平稳,同样?平静的目光从刚才发出过笑?声的每一位官员脸上划过。
他看到?了怀疑,看到?了不以为意,还有非常少?量的惊讶,和微乎其微的怜悯。
“以一家?三代六口为例,”秦放鹤收回视线,继续道,“男女各半,共有中田四十?五亩,亩产八十?五斤,近几年的粮价稳定,正常情况下新粮都在十?二到?十?五文之间,便做十?三文半,那么一家?六口忙活一年,所得也不过五万一千六百三十?七文又半!”
他微微抬高?了声音,看着户部尚书杨昭的脸,一字一顿,“折合白银,五十?一两。”
不知为什么,杨昭听到?这?个数字后,猛地?松了口气。
五十?多两,不少?了,养活六口之家?,不算难吧?
秦放鹤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忽然笑?了声,“大人莫急,下官还没算每日吃喝用度呢。”
杨昭的眉头皱了皱,伴着秦放鹤的声音,也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
“以成年男子为例,若要不饿,诸位前辈们注意了,是不饿,不是吃饱,肚里?起码要有一斤粮米,面粉遇水胀大,且算作?半斤干粮罢,一家?六口,老弱女子折半,一日且不做三餐,只二餐,便要四斤粮食,一年就?是一千四百六十?斤!
而名下田地?一年也不过三千八百多斤粮食,光吃就?去了四成,剩下的,才有可能换钱使。”
换钱,那就?是约么三十?两,这?么少??
有前面的五十?多两对比,现在骤然跌至三十?两,杨昭微微蹙眉,已经?觉得不太妙了。
然而这?还没完,秦放鹤忽然又问:“敢问大人,我大禄赋税如何?”
杨昭虽然不是专管农业的,但基本律法也很通,张口便道:“田税分夏秋两季租子,夏日征钱、布、草等,秋收征粮,如今是十?税一。另有力役、徭役……”
杨昭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自心底忽然泛起一股陌生而奇异的苦涩。
光秋日征粮就?去了十?之一,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落到?百姓手中的,能有一半么?
一半,十?五两。
这?还是风调雨顺的时候,没算上穿衣、喂牛等各项开销,没有一滴油水,但凡再有个病……
他们这?些?人,莫说看病抓药,哪怕大夫空跑一趟,谁还不给半两、几分的打赏了?
大殿内迅速安静下来。
仍有官员觉得秦放鹤说得太严重了些?,不以为意,“亩产虽少?,那么便多买些?田地?,勤快耕种,积少?成多。”
都是过生活,为什么有人富,有人穷?
懒得呗!
秦放鹤刷地?扭过头去,冷笑?连连,“好?好?好?好?,一个何不食肉糜!好?个积少?成多!敢问大人,您知道一亩地?有多大么?比这?大殿大得多!
您知道一个人累死累活,一日耕作?几何?您又知道家?中壮丁去服役时,只剩下的老弱妇孺,一日能做多少??是老人不要照顾,还是孩童不用看管?”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低下,农户们又要承担各种徭役,虽然法律明文规定每人发田多少?,但实?际上真正落实?下来的,也就?是一半。
因为种不完,真的种不完!体力不允许,时间也不允许。
前面秦放鹤罗列的一连串数字,都建立在全家?人不生病,风调雨顺,没有病虫害的基础上,饶是这?么着,一家?六口辛苦一年能落到?手里?的,只剩七两银子。
而实?际上,这?个数字都虚报了。
谁家?不生病?哪年没有病虫害?
可能一阵风,一场雨,一次冰雹,一回偏偏推迟了数日的旱情,就?让田地?减产……
乡下人家?五两银子过一年,并非玩笑?话。
“大胆!”有言官出列,指着秦放鹤骂道,“陛下上承天意,勤政爱民,世人无不敬服,万国无不来朝,此功绩可比尧舜,不逊秦皇汉武,竖子敢尔,竟大放厥词,把这?些?都不顾了,将陛下置于?何地??”
汪扶风听了,面沉如水,如今的谏议大夫都是什么狗东西!在这?里?狂吠!
他才要出列痛骂,余光却瞥见董春微微摇了摇头。
让那小子自己来。
既然当初敢面圣进言,就?该知道自己将面临何等风暴,若连这?点风雨都受不住,何谈来日?
“你才大胆!”论肺活量,除了武官和自幼习武的赵沛,秦放鹤还真不怕谁,当场更响亮地?喷了回去,“你身为谏议大夫,不能体察民情、规劝陛下已是失职,如今当众颠倒黑白,是为佞臣,你自甘堕落不配为人也就?罢了,还要陛下闭耳塞听,做个昏君吗!”
谏议大夫官居四品,翰林修撰不过六品,中间足足跨了两品四级,而且自己都四十?多了,年纪当他爹都绰绰有余,还真没想?到?秦放鹤敢不分尊卑上下,当众回骂,一时愣在当场。
大约过了两息,那谏议大夫才终于?回过神,脸上迅速紫涨,“你,你简直……”
“行了!”天元帝本就?心烦,眼见着下头吵起来,最后一点耐心也烟消云散,“都是朝廷命官,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秦放鹤迅速收敛,低头认错,“是,微臣一时失态,陛下恕罪。”
他是干脆利落鸣金收兵,然那谏议大夫刚被个未及冠的后辈当众辱骂,如何忍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直憋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天元帝见了,越发不待见,没好?气道:“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你倒是想?着装乖卖巧,抢个便宜功,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什么地?方?!
众目睽睽之下,那秦子归若果然满口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偏他张口闭口都是数字,又是底下起来的,便是没有十?分真,也有八分,你当众骂他,岂不是说朕听不得真话?
看似维护朕的威严,好?处全叫你占了!
若果然如你所意,发落了秦子归,外人听了,必然要编排朕容不得贤臣,要做个昏君!
朕岂是那等心胸狭隘之辈?!
见天元帝面沉如水,胡霖忙亲自带了两个小内侍,将那位倒霉催的谏议大夫连搀带拖,弄到?后面偏殿扎针去了。
您说说,什么时候跳出来不好??
都察院、内阁一干大人们都没动呢,您就?来抢跑了?
啧啧,这?份出头鸟的风光,也不知您老受不受得住哦……
这?段插曲也着实?像一